文化
2017.10.17 06:30 臺北時間

「間諜學院」:CIA如何利用假研討會阻止伊朗核武發展(上)

2017年9月18日,紐約聯合國總部,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準備迎接伊朗總統羅哈尼。(東方IC)
2017年9月18日,紐約聯合國總部,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準備迎接伊朗總統羅哈尼。(東方IC)
科學研究往往被認為是人類超脫政治追求真理的心智活動。在國際的學術研討會中,專門領域的學者彼此腦力激盪、分享成果、迸發智慧火光。
但是另一方面,學術研討會事關國家利益,往往也是各國情治單位勾心鬥角的場所。曾獲普立茲獎的美國記者兼作家高登(Daniel golden)在10月份出版的新書中,揭露了美國高等教育機構與各國政府情治單位之間牽扯不清的複雜關係。同時也例證鮮明指出,美國情治單位過去透過學術研討會,收買、策動敵對國家如伊朗北韓的科學家叛逃美國。
中情局特工輕輕敲了飯店客房的門。在一天的專題演講、分組討論、和晚宴之後,參與會議的學者已入房休息。房間的監視器和竊聽器都顯示監視這位核子科學家的伊斯蘭革命衛隊成員已經入睡。但科學家還醒著。沒錯,他開了門,獨自一個人。
這場大約在十年前的會面,據熟悉內情的人透露,中情局已經佈線好幾個月。透過企業關係,中情局出資籌辦了這場學術研討會,地點在國外不會讓人起疑的科學研究中心。不只邀請了演講者和來賓,也秘密在廚房和其他部門安排了工作人員,只為了設法誘使來自伊朗的科學家暫時與監視者分開幾分鐘與他一對一談話。最後一刻出現的小差錯,差點就讓整個計畫功虧一簣。他們鎖定的對象臨時更換了飯店。因為這次會議選擇的飯店價格,比這位科學家伊朗上級長官願意支付的價格多了75美元。
為了表達誠懇和善意,中情局幹員把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他說:「薩拉姆哈比比,我來自美國中情局,我希望你和我一起搭機到美國。」這位幹員可從科學家臉上讀出他的反應混雜著震驚、恐懼、和好奇。從過去叛逃者的經驗他知道,這名科學家腦中此刻正盤旋著千百個問題:我的家人怎麼辦?你如何保護我?我要住在哪裡?我要如何維持生活?怎樣拿到簽證?我有沒有時間打包?如果我拒絕會如何?
科學家正開始想提出一個問題,不過馬上被幹員打斷。
他說:「首先,你先把冰桶拿起來。」
「為什麼?」
「如果你的守衛們醒了,你可以跟他們說你正要去拿冰塊。」
上面這段,摘自美國記者高登的新書《間諜學院》(Spy School: How the CIA, FBI and Foreign Intelligence Secretly Exploit America's Universities)描述美國情報人員策反伊朗科學家的情節。
高登目前是《Pro Publica》的資深編輯,過去擔任《華爾街日報》記者時曾揭露美國大學名校入學許可對經營權貴子弟大開方便之門。獲得2004年新聞普立茲獎,這一系列深入報導後來並出版,成為美國的暢銷書。去年底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之後,女婿庫西納成為白宮交接小組成員,高登也曾撰文指證庫西納當年入哈佛學業成績根本不夠格,全是靠父親走後門。如今這本新書中,高登仍是以高等學術機構為主題,披露學術研究與國際外交與情報工作的複雜關係。
新聞普立茲獎作家高登新書《間諜學院》揭露情報部門在高等教育機構內部的運作。
其中一例,就是利用國際學術研討會策反伊朗科學家。
根據書中所述,這是美國中情局是最大膽、也最精心策劃的滲透學術界行動。它花費數百萬美元在世界各地舉行學術研討會,誘使伊朗核能科學家離開祖國,來到可以與他們接觸的場合。換句話說,中情局是利用學術界開放交流的本質,延緩伊朗核武的發展。在中情局幕後安排遙控下,參與學術會議的人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參與演一場戲。
比起其他學術場合,研討會最常被間諜活動所利用。在全球化的助長推動下,這類社交兼學術的活動幾乎無所不在,就像高爾夫球或是網球的世界巡迴賽一樣,研討會也在適合的土地上遍地開花,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們搭著噴射客機與會。它們沒有比賽豐厚的獎金,但取而代之的則是學術上的崇隆地位。雖然研究人員可以透過電子設備隨時聊天,但是虛擬視訊的會議絕對取代不了和同儕齊聚一堂、彼此連結工作網絡、察看確認最新的裝置、以及發表論文,稍後可以在研討會紀錄中成冊出版。英國小說家大衛洛吉1984年嘲諷學術界生活的小說《小世界》曾經寫道:「巡迴研討會的吸引力在於它是把工作轉化為遊戲,結合專業和觀光旅遊的方式,而且是花別人的錢。寫篇論文,然後去看看世界!」
根據高登的說法,如今研討會的重要性或許不只是取決於它「吸引多少諾貝爾獎得主、或是多少個牛津的教授,而是它吸引多少間諜。」不只美國人想策反外國人,外國人也想要挖角美國人。書中引述退役的中情局官員科伊爾(Gene Coyle)的說法,例如國際原能組織IAEA在維也納召開關於同位素水文學與核融合能源的會議,「在走廊上漫步的情報官員可能比真正的科學家還要多。」
國際原能機構IAEA在維也納的總部,這裡召開的研討會「在走廊上漫步的情報官員可能比真正的科學家還要多。」(東方IC)
當然,中情局人員混入這類的會議並不是簡單的事。他必須說他們的行話。一個主修歷史的特工要去扮演等離子體物理學博士難度太大。而且那是個很小圈子的世界,所以專家們幾乎互相熟識、瞭解彼此正在研究的領域。
因此,中情局可能的做法是透過中情局底下秘密的國家資源部(National Resources Division)來徵召合適的教授人選。
(國家資源部)這個秘密部門和一群科學家建立了合作關係。如果他們看到在維也納有一場會議,他們可能會說:「史密斯教授,這似乎是很適合你參加的會議。」史密斯可能說:「我會參加。我會告訴你我跟誰聊了天。如果我遇上了伊朗人,我不會馬上溜掉。」如果他回答說:「我樂意參加,但是學校裡的差旅費預算很有限。」中情局或聯邦調查局的人員可能會說:「好把,也許我們可以設法負責你的機票——經濟艙座位。」
一般教授對於參與情報工作當然有所顧忌。一方面他不希望被學術界的同儕當成「抓耙子」而跟他劃清界線,另一方面這也會影響到自己在美國國外、特別是一些不友善國家的研究工作。因此中情局也會做一些特殊的安排,利用中介的「白手套」來負責學術研討會的工作。
書中受訪的北德州大學榮譽教授布瑟(John Booth)提到,但中情局需要他的諮詢意見時,往往會打電話請他在某個研討會上演說。不過在研討會的正式邀請函與議程,並不會出現中情局的機構名稱,而是某個華府地區政府外包的承包商贊助。
參考資料:
The Science of Spying: how the CIA secretly recruits academics(Guardian)
Spy School: Exploring the dark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lligence service and academia(Foreign Policy)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5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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