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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0 11:30 臺北時間

【盧郁佳書評】初次睜眼以為世界歪掉了——讀《謊報:一樁性侵案謊言背後的真相》

【盧郁佳書評】初次睜眼以為世界歪掉了——讀《謊報:一樁性侵案謊言背後的真相》
有時說真話非常危險,非常困難。但即使瑪莉、莎拉、朵莉絲、安珀,或任何人,為報案而受難以後,都會召喚意想不到的陌生援軍,如飛馬隊伍垂翼揚蹄從天而降。原來在別處,也有人受害,也有警察在奮戰突圍。

盧郁佳書評〈初次睜眼以為世界歪掉了——讀《謊報:一樁性侵案謊言背後的真相》〉全文朗讀

有時說真話非常危險,而現代世界是從冒險說真話的殘酷代價中誕生的。西元前三百多年,亞里斯多德相信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各行星都靠神的靈性而轉動。13世紀神學家阿奎那把它納為羅馬天主教廷的教義,300年後不幸被哥白尼抓包,他發現行星軌道是以太陽為中心。天空中看到的任何運動,都是地球運動引起的。哥白尼1530年就寫完《天體運行論》初稿,深知出書教會就會不囉嗦宰了他再說,所以偷藏床底下10年。讓別人試水溫確認OK,1543年他才敢出書。那時他已經瞎了,等不及教會來制裁,拿到書當天就死了。
伽利略1609年做出天文望遠鏡觀測天體,1613年公開「喲~原來哥白尼是對的」。羅馬天主教廷沒在客氣,馬上判他無期徒刑。
克卜勒修正了哥白尼的理論讓它被接受,但本人遭遇也沒好到哪裡去。先是1600年因為拒絕加入天主教會,就被驅逐出境。1611年,克卜勒宣傳地動說的手稿,想說輕鬆一點拼流量,就用寓言故事的方式開頭,說「我媽媽向惡魔學太空旅行的方法」,應該沒有人會當真吧。結果克卜勒的媽媽就被當成女巫判刑,關了一年兩個月。
佛洛伊德在維也納診治很多富家千金,發現這些豪門家家戶戶都在性侵女兒。這叫人難以置信,佛洛伊德揭露真相的論文一發表就被醫界噓爆,這些豪門都要他混不下去。尚書大人非常機靈,佛洛伊德改口說是因為女兒們太性飢渴,所以幻想被強暴,都是謊報啦。這麼一說大家又恢復擁戴他。
這是一個國片《返校》白色恐怖的故事。那你想當伽利略,還是佛洛伊德?
2008年,瑪莉報案遭到蒙面人闖入強暴
《謊報:一樁性侵案謊言背後的真相》, T.克利斯汀.米勒、肯.阿姆斯壯著,楊佳蓉譯,馬可孛羅出版
Netflix影集《難,置信》,根據美國記者T‧克利斯汀.米勒和肯.阿姆斯壯的司法報導《謊報:一樁性侵案謊言背後的真相》改編。書中背景在美國華盛頓州的林伍德市,我查了人口約三萬六千人,約為新北市新店區十分之一,或台北市六個里的人口,這個單位被切割得很小。2008年,林伍德市18歲的牙套女孩瑪莉剛離家獨立,報案遭到蒙面人闖入強暴。可是她交代的案情匪夷所思,說什麼犯人用鞋帶綑綁她雙手,難道鞋帶綁得住人嗎?誰會用鞋帶綁人?又說犯人要她沖澡20分鐘,所以沒留下DNA證據證明不是她在幻想。警察要瑪莉至少講了五遍,抓到她在事後「先鬆綁脫困、還是先打電話」上前後矛盾。問到凶手的眼睛和衣服顏色,瑪莉也越講越不確定了,啟人疑竇。
還有瑪莉前後的兩位養母都覺得,瑪莉的反應太不像強暴受害者。事後她沒在怕人知道,報警後還告訴所有朋友。也沒有情緒崩潰,還跟朋友嘻嘻哈哈、帶頭在草地上打滾。被強暴的反應不該是這樣,養母佩姬越想越不對,打電話告訴警察瑪莉在撒謊。警察就套話試探,騙瑪莉說,養母佩姬和死黨喬丹都說瑪莉撒謊。其實喬丹沒有說,但就算事後得知喬丹沒有說,瑪莉也無法再跟喬丹繼續做朋友了。警察又說證據揭穿瑪莉撒謊,瑪莉震撼到無法思考,認罪說是謊報。
等瑪莉再翻供,警察恐嚇,再說被強暴就要拘留瑪莉,又要讓瑪莉沒錢沒地方住。瑪莉本來就怕警察,這時嚇壞了只好撤告。於是警方動手銷毀證據,要瑪莉向補助她房租的社工承認謊報。社工要瑪莉向十幾個同儕承認謊報。媒體包圍瑪莉家公審她,好友架設網站曝光瑪莉是誰,讓她沒朋友。瑪莉失神無法上班,失業想跳河自殺。然後警方告她謊報,可以關她一年。瑪莉的案子警方沒懷疑、逮捕任何人,只有瑪莉連續幾個月都在上法庭。最後檢方要她接受心理輔導,緩刑,罰她五百美金。她不敢出門,整天關在房裡看電視,鼓起勇氣出門就深信有人跟蹤她,趕忙逃命衝回家。夜裡不敢關燈,不敢睡床,一直睡沙發。
沒人知道警局和法院究竟放走了多少強暴犯
兩年半以後,兩位女警改變了瑪莉的人生。2010年,科羅拉多州丹佛西北邊的威斯敏斯特市,人口約十萬六千人,約等於連江縣。女警韓德蕭接到59歲的莎拉報案。莎拉中年過後離婚找到真愛,但在婚後八週,丈夫罹癌死了。她辦完喪事搬家獨居,被蒙面人闖入強暴,還搶走200美金。
兩週後,奧羅拉的男警貝吉斯告訴韓德蕭,2009年,65歲的離婚女舍監朵莉絲報案被蒙面人強暴。
2010年,丹佛市的女警蓋博瑞斯,接到郊區二十幾歲的有色人種女研究生安珀報案被蒙面人強暴,對案情難以置信:凶手穿得一身黑,背包裝滿犯案道具,大白天在人來人往的公寓強暴她數小時,這些都有違常理,不像真的。2014年美國有15萬男女報案被強暴,85%是熟人強暴。
蓋博瑞斯寫電郵告訴韓德蕭這件事,韓德蕭找了貝吉斯。三位警官聚頭,發現被害者的描述高度重疊。
受害者年齡種族外貌沒有固定模式,也有違常理。但受害者都說,凶手用鞋帶綑綁她雙手,大量拍照威脅要貼上網路,事後要她沖澡二十分鐘消滅證據。
林伍德市、威斯敏斯特市等都很小,若畫地自限只在轄區內偵辦,根本無法破案。聯邦調查局的資料庫ViCAP(暴力犯罪逮捕計畫),收錄數千樁連續殺人、強暴懸案的作案細節。分析員比對出,這個強暴犯在2000年到2008年強暴或襲擊了13名年輕女性。如果2008年林伍德市的警察可以比對懸案偵查、法院把追殺瑪莉的狠勁用來懲凶,那麼莎拉、朵莉絲、安珀,和無數不報案的女人,她們不會被強暴,餘生也不用活在恐懼中。2008年林伍德市就判定四件強暴案謊報,這些判定的對錯無人聞問,沒人知道警局和法院究竟放走了多少強暴犯,製造了後續多少強暴案,毀了多少人的人生。
判強暴罪,受害人自己講沒有用,法官不採信
蘇珊.布朗米勒1975年出的書《違背我們的意願》,說她去紐約格林威治村警局問強暴案數字,當月35件強暴報案,怎麼只抓了兩個人。警長說,這些都是妓女被白嫖而已,幹嘛理她。這種論調就像大眾相信撿屍不算強暴,約會強暴、婚姻強暴不算強暴,背後隱藏司法界至少300年的黑歷史。1671年的英格蘭首席法官馬修.哈爾爵士,曾把兩個老婦當成女巫吊死,鼓動了狩獵女巫風潮。他訓示陪審團,遇到強暴案要先檢查原告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壞女人不算強暴。要檢查她有沒有求助、有沒有嘗試逃脫、有沒有立刻報案、有沒有人作證支持她。
他灌輸陪審團:告人強暴太容易,要證明沒強暴太困難。他這種主張等於推定原告有罪,這主張卻在今天仍然主宰法院審判。判強暴罪,受害人自己講沒有用,法官不採信,要驗傷、要有證人看到聽到,才證明確有其事、不是合意。權勢性交罪,承認受害者畏於權勢,不用反抗到受傷,也算強暴。但台灣的法院就有辦法架空權勢性交罪,讓它關不到強暴犯。甚至連修法也沒用。
2019年《今週刊》報導〈性侵難成罪 何時擺脫舊判例緊箍咒?〉說,台灣過去刑法第228條權勢性交罪,成罪限於「服從自己監督之人」,這句話雖然1999年已修法刪除,不限於服從監督才成罪,但很多法官照樣沿用,放走強暴犯。南檢不起訴書指林奕含案不構成權勢性交,不起訴理由就包括「彼此應無任何監督權勢、服從配合之關係」。結果權勢性交被判刑者,每年平均不到七人。
林伍德市控告瑪莉,是懲罰她敢報案
美國西北大學法學院28年的院長約翰.亨利.維莫爾,協助創立《哈佛法律評論》,奠定「今日證據的法律效力結構」。以這種頂尖地位,他斷言強暴都是女人在幻想,子虛烏有;否則就是女人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
1670年,美國控訴主人強暴的女奴隸被罰延長為奴。18世紀兩個女人報案強暴都被罰,一個被罰鞭15下。2008年林伍德市會控告瑪莉,不是懲罰瑪莉謊報,因為維莫爾說了,強暴都是謊報。告她,是懲罰她敢報案。這是司法不為人知的真面目:美國在受暴婦女人權上,居然無異於印度。2016年《華盛頓郵報》報導,印度13歲沒上學在賺錢幫助家計的少女被父親強暴,村裡六名長老判她鞭刑數十下。
2014年,美國密西根大學社工系教授訪談警察,警察說,謊報是女人在掩飾行為不檢點,妻子整晚在外廝混,回家就謊稱遭到強暴。女人知道謊報強暴這招很好用,可以爭取關注,報復男友。2016年,愛達荷州保安官上電視說,強暴報案大部分都是謊報。少女報案被強暴,然後被發現懷孕兩週,警察認為是謊報掩飾未婚懷孕。在瑪莉的故事中,周圍人指責瑪莉撒謊獲取各種利益:
養母佩姬聽瑪莉說,強暴犯在過程中拍了很多強暴照片,威脅瑪莉若她報案、他就會上網流傳。佩姬覺得瑪莉是謊報,掩飾跟人拍床照外洩。
因為事前佩姬跟瑪莉吵了一架,所以佩姬認為,瑪莉謊報是故意害佩姬內疚。
社工告訴警察說,瑪莉事前想換租房不成,謊報強暴是為了換房。
你皮夾被偷,難道要自證玉潔冰清才算被偷嗎
周圍人投射各種內心衝突栽贓瑪莉時,《把妹達人》、《把妹達人之謎男秘笈》這些書傳授強暴犯各種技巧,貶低女伴、剝奪自信來控制她,讓強暴瑪莉的凶手學成在約會軟體上找獵物,一案接一案精益求精。如果男網友整天噓寒問暖,一夕無預警已讀不回,從此失蹤,讓女人心碎;其實可能是風聲比較緊,所以強暴犯饒過妳。人們會質疑Uber不過濾兼差司機有沒有強暴綁架前科,卻不會責怪約會軟體把強暴犯打扮得可信。
整個體制對女人做的,跟把妹達人做的一樣。養母佩姬、雪儂、社工、警察、朋友們,無論有沒有聽過哈爾爵士的大名,都遵照哈爾爵士的告誡,先問瑪莉做錯了什麼,檢查瑪莉是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哈爾創造了「完美的受害人才是受害人,其他都是謊報」的強暴神話,但世間沒有完美的受害人,你皮夾被偷,難道要你自證玉潔冰清才算被偷嗎?可是被強暴要。因為被強暴,就證明了瑪莉是壞女人,隱含著「是壞女人才會被強暴」,既對瑪莉吐口水罵「活該自找,誰叫你淫賤」,也讓周遭女人安撫自己「因為我是好人,所以我不會被強暴」。千千萬萬個哈爾爵士和維莫爾院長,隱然構成了女人生存的世界。
「好人不會被強暴」的想法,在旁人心中響徹雲霄,連受害者本人都無法擺脫。
養母雪儂曾被性侵害,即使過了九年,提起仍會泣不成聲。所以,她覺得瑪莉太冷靜,不像典型受暴者。
撐過了受虐童年,瑪莉說,自己只想當個普通人
有完美的受害者嗎?精神科護理師和社會學者在幫助波士頓市立醫院146位強暴受害者的經驗中發現,有人憤怒、焦慮,有人冷靜,沒有哪一種才像被害人。就算冷靜如瑪莉,人後關上門照樣崩潰,可是外人看不見。一位受害者說:「我咬自己的手臂……證明我真的存在。」她們跟瑪莉一樣失眠,疼痛,惡夢,離職、輟學,足不出戶陷入孤立。
養母佩姬痛恨瑪莉不懂事,比如跟朋友在超市裡踩著購物推車亂滑,佩姬覺得超級誇張,討厭瑪莉搔首弄姿招蜂引蝶,相信瑪莉說謊是渴求關注。但瑪莉的死黨喬丹卻覺得瑪莉在朋友之間躲避關注,既不引人注意,也沒什麼瘋狂舉動。撐過了受虐童年,瑪莉說,自己只想當個普通人。離開寄養家庭以後,想當個普通的孩子,有個普通的工作,有地方住,過自己的人生,努力讓自己開心。
瑪莉被強暴後的反應是跟人笑笑鬧鬧,兩位養母難以置信。雪儂懷疑瑪莉謊報,也因為兩人平日親密,案發後瑪莉卻無法再直視雪儂的眼睛。在書中另一處,瑪莉回憶,男警官說瑪莉撒謊,瑪莉無法直視警官;但等瑪莉自承謊報後,她就能直視警官,也笑得出來了。她平日遇到壓力,就會像這樣「切換開關」,壓抑她無法處理的情感,屈服配合,好離開壓力來源。
每個人被強暴都會自問:我做錯了什麼
瑪莉從小沒有受生母照顧的記憶,生母也不接她電話。生母多次跨州搬家,小孩丟給祖母、幾任男友照顧,瑪莉挨餓、吃狗食,跟家裡的狗一樣挨打。七歲被強暴,以後又多次被性侵害。六、七歲時,和異父兄弟、妹妹被警察帶走,待過10或11個寄養家庭和兒童之家。總是不知道原因就被連根拔起,搬家、換學校。她說這是例行公事,她習慣了。但她卻因為憂鬱症而吃過七種藥,八歲開始吃成人用藥「樂復得」(Zoloft)。
瑪莉小時候多次被性侵害都沒有說,靠憂鬱症適應傷害,靠吃藥適應憂鬱症。18歲這次她決定說出來,不讓別人繼續被凶手強暴。
瑪莉無法直視警官、雪儂的眼睛,是因為覺得自己犯錯。而別人只會認為,被強暴卻自覺犯了錯,那一定是謊報。其實每個人被強暴都會自問:我做錯了什麼?
65歲的朵莉絲,在法庭上問凶手:「我為什麼成為好下手的對象?」是否我做錯了什麼才會被盯上,而自己不知道?難道我還不夠循規蹈矩,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免於被你懲罰?
凶手回答,他在社群網站上找到朵莉絲的名字。「對我而言,這只是一個機會。」「妳從一開始就沒有做錯任何事。」
59歲的莎拉,被強暴的過程中哀求住手,她說「我不是壞人」。凶手說「對,妳不是壞人,可是妳沒有關窗戶」。
受害者求告無門,並不代表她比你弱
受害者痛苦的求問,在強暴的當時就開始,到出庭時已經折磨太久了,或許到死都不會結束。「因為我是好人,所以我不會被強暴」,哈爾爵士的謊言根深柢固300年,就算女人自己被強暴,連事實都無法改變這個錯誤的假設。
受暴讓莎拉覺得自己是壞人所以受罰,她把凶手當成了審判她的法官。但他不是法官,是哈爾爵士和維莫爾院長任命強暴犯當了莎拉的法官。事實上莎拉不是壞人,他才是。凶手的母親自責,受害者自責,可自責是只有受害女人在做的事。凶手說強暴女人就像吃了感恩節大餐。回想起來仍樂不可支。
所有喜歡叫受害人「走出來」、「放下過去向前看」、「不准踩上一個受害者的位置」的人,都該聽聽這句話:瑪莉說,凶手被抓以前,她就像被困在洞裡,連考駕照都做不到。凶手被抓以後,她考到駕照,當了礦場卡車司機。把她承認受害和自居弱者畫上等號,和道德瑕疵畫上等號,都是說「問題出在她自己有毛病、該檢討」。受害者求告無門,並不代表她比你弱、你比她道德優越,而是你不義。你不需要叫受害人走出來,一旦有人承認瑪莉說的是真的,世上就再也沒有人能把瑪莉困在洞裡。
瑪莉冤案並非偶然和異常,是很大比例的常態
奧立佛.薩克斯的疾病誌報導《火星上的人類學家》〈重見光明的弔詭〉中,失明40年的人復明卻無法調適。因為40年來他先摸摸這裡,再摸摸那裡,才把感覺組織起來。現在視覺資訊瞬間大量湧入,當然就無法消化,很難掌握景深跟距離,也無法記憶。初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世界遠比過去腦中幻想的暗淡乏味。甚至所見只是雜亂的色塊、倏忽的光影,跟聲音對不起來,也認不出完整全景。就如司法300年的失明黑暗中,我們看著自己腦中的幻想,深信好人不會被強暴,而我是好人。《謊報》中,乍見光明,親睹真相,讓林伍德市的警察、養母難以置信,認知失調。看到真相時,只看到一大堆沒有組織、不合常理、無法理解的碎片。這不科學啊。於是大家又閉上了眼睛,回到熟悉舒適的幻想中,否認真相,說是謊報。
所以我們需要整本書的時間,來逐點注視整幅真相。本書的野心不止於寫一個奇案、特例,而是從系列展開的問題點,緣繩下探結構深淵:警察偵辦觀念方法的歷史、法學發展的歷史、女警的歷史、立法的歷史,告訴讀者事態何以會淪落到今天這樣。道出癥結,等於列出了反攻的一系列要塞,召喚讀者參與治理。全書不辭辛勞訪談大批關係人,並綜合許多其他來源的訪談、文獻和統計資料,論證瑪莉冤案並非偶然和異常,是很大比例的常態。開拓這樣的知識,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記者如精衛小鳥啣草填海,收集大量事實組成全書的洞見,也像書中警察地毯式搜索不懈破案般,是對人生英勇神聖燦爛的奉獻,使全書逐頁發光。
只要你願意捍衛真相,那麼你也守護了我
有時說真話非常危險,非常困難。但即使瑪莉、莎拉、朵莉絲、安珀,或任何人,為報案而受難以後,都會召喚意想不到的陌生援軍,如飛馬隊伍垂翼揚蹄從天而降。原來在別處,也有人受害,也有警察在奮戰突圍。如果哥白尼把他發現的真相永遠保密,固然可以安全下莊;但伽利略、克卜勒就無法為他作證了。
好人不是不會被強暴。但是,無論我們以為事情有多絕望,希望仍擁抱我們,因為人類會合作。這看似是一個猜忌孤立的故事,其實是一個團結合作的故事。警察和警察合作,贏了強暴犯。受害人和警察合作,拯救了其他女人。在你心情低落搭車的時候,在你百無聊賴扒飯的時候,甚至在你哭著睡著以後,都有無數陌生熱誠的雙手如此守護了你,在每一天。
所以,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只要你願意捍衛真相,那麼你也守護了我。社會,是如此延續的。
本文作者─盧郁佳
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人、《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輯、《明日報》主編、《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全職寫作。曾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有《帽田雪人》、《愛比死更冷》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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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32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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