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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20 05:58 臺北時間

【鏡書摘】《十信風暴》選摘 八之五

【鏡書摘】《十信風暴》選摘 八之五
民國74年春,台北市第十信用合作社發生擠兌風潮,台灣金融史上稱之為「十信事件」。事件爆發後,舉國震動,社會不安,政局板蕩,全案內情複雜,牽連極廣,國民黨祕書長、財政部長、經濟部長因本案去職,黨國大老因本案氣急而亡。
本作作者王駿為當年身處風暴中心的記者,多年後以小說形式,從俞國華進入七海官邸得到指示開始,完整重現這金融事件始末。

故事提要

金檢處副處長帶來多個牛皮紙袋,要現場同仁以任務編組方式,攜帶點鈔機與影印紙,搭上保警總隊警備車前往十信18個營業處,當日將各營業處5年內所有帳本一一影印,他與央行副總裁錢純則會留守應變。

「各位要知道,十信老闆蔡辰洲是立法委員,他在立法院呼風喚雨,身邊有一幫人,鞍前馬後,圍著他轉,聽他號令,政壇上人稱13兄弟幫。十信有18處據點,這13兄弟幫立法委員,1人包1家,就可到13家分社鬧場。各位別怕,我們是央行金檢處,後頭有總裁、副總裁給各位撐腰。再往後,我們還有更大後台。各位同仁,此處我不能講得太清楚,我只能說,這次行動背後有極高層指示。」
「在十信各分社展開行動,場面稍微穩住之後,大家再用十信分社電話,各自打電話回家,告訴家人,今天加班,很晚才能回家。各位同仁,今天辛苦委屈了。等大功告成之後,我和處長會再在這隆記菜館,請各位好好吃一頓。那時候,就可以開懷暢飲喝酒了。」
副處長才說完,處長程光蘅起身喊道:「時間到,各位同仁,出任務去!」說罷,程光蘅領頭下樓。轟轟隆隆,央行金檢處大軍出了隆記菜館,一條人龍,步出窄巷,朝中山堂地下停車場入口走去。那頭,交通銀行大樓前門,也是玻璃門洞開,男男女女魚貫而出,另有交銀總務人員,幫忙抬著十八架點鈔機,也朝停車場入口走去。到了樓梯口,兩條人龍匯流,魚貫順階梯而下,去了停車場,十信弊案剝皮大戲,就此敲鑼開場。

大安分社

74年元月5日下午3點40分左右,台北市信義路、建國南路口,十信大安分社。這是棟4層矮樓,兩面臨街,外頭就是建國南北高架橋。這天,是星期六,上半天班,中午12點就打烊,拉下鐵門。午後,則是盤點清帳,這時候,帳也結得差不多了,有些員工就此下班,多數同仁還在,了結最後工作。有人開了收錄音機,壓低音量,放著鳳飛飛〈流水年華〉。男男女女,幾位同事雖已了事,卻好整以暇,沒打算離開,反而聚在一起,討論今年尾牙該在哪兒舉辦。
有個男員工,臉上面皰疤痕多,兩隻手還套著防墨水汙漬袖套,瞪著眼睛道:「去年那尾牙,實在不像樣。今年,我們該向上面爭取,去來來飯店辦尾牙。」
對面一女同事,頭髮才新做過,腦門上那一片髮絲灑多了膠水,高高吹了個門,眨著眼睛道:「不可能啊,來來飯店,夭壽咧,那價格多貴,一頓尾牙,那要花多少錢?上頭不會答應的啦!」
面皰男回道:「貴他的阿嬤啦!都是他們蔡家產業,我們老闆和來來老闆是親兄弟,只要老闆肯替我們講幾句,有什麼不可能?來來飯店一樓那自助餐廳,一進去,向左走,好大一片。那自助餐廳當中,還擺了個木頭雕出來的龍船,上頭都是新鮮海產。咱們給蔡家賣命,吃個尾牙,去來來飯店一樓吃自助餐,不算過分。」
這分社經理,此時坐在經理大辦公桌後頭,腦袋枕著高背皮椅,正打著私人電話,聲量不小,忙著與友人敲地點,看看今天晚上,到哪家酒廊消磨週末夜晚。
經理那頭打電話,同仁這頭講尾牙,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正高興,驀然間,就聽見門鈴大響,持續而響,鬧著眾人心慌。轉頭一看,鐵門外頭站了一堆人。經理還沒掛上電話,面皰男就直往前衝,衝到鐵門邊,打量外頭這群人,心裡默數,共有8人。
4個男人,都穿「青年裝」,瞧著就是公務員,其中1人抱著一架機器,瞧著依稀像點鈔機。其餘3人,手裡抱著好幾包影印紙,以及影印機碳粉筒。兩個女的,穿著就像銀行職員。再來,就是2警察,都穿警員制服,臂章上頭,繡著「保安警察第四總隊」。
面皰男心中驚疑不定,不曉得這幫人是何方神聖,就張口詢問道:「我們已經打烊了,你們有什麼事嗎?如果要存款或提款,要等後天星期一上午9點,我們才開門營業。」
語音才落,穿青年裝4人當中,一個理平頭傢伙越眾而出,掏出證件道:「我姓張,是中央銀行金融業務檢查處第一科科長,這是我的服務證。我們奉命今天到此,對貴分社進行金融業務檢查,請你馬上開門。」
面皰男還沒來得及搭腔,經理過來了,滿臉狐疑問道:「不會吧?我們是信用合作社,算是基層金融機構,依照法律,是由台灣省合作金庫,檢查我們帳務。每次檢查,事前都有通知,怎麼今天由央行檢查,我們沒接到通知啊?」
隔著鐵門,那央行金檢處張科長拔高音量,用力質問道:「好啊,我們還沒執行金檢,就找到金檢漏洞。你剛才說什麼?合庫每次金檢,事前都有通知?依據金融檢查法令,金融檢查不得事前通知,光是這一項,就足以證明你們大有問題,連合庫金檢,都事前得到風聲,可以預作準備。」

作者簡介

王駿,財經記者出身,曾在《工商時報》、《聯合報》擔任記者,主跑財政、金融新聞;在《中國時報》擔任主筆,撰寫社論。得過新聞局「金鼎獎」,寫過俞國華、王昭明自傳,江丙坤、林振國、白培英、錢純、賴英照、郭婉容等部會首長簡傳。出版多部財經、人物專書,與武俠小說《江湖無招》。

更新時間|2023.09.12 20:35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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