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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9 05:58 臺北時間

【鏡相人間】當他們一腳踩進債務流沙(下) 當年的卡奴後來怎麼了

信用卡在台灣剛普及時,由於缺乏適當監管,最終在2005年釀成「卡債風暴」。
信用卡在台灣剛普及時,由於缺乏適當監管,最終在2005年釀成「卡債風暴」。
台灣曾經有那樣的年代,人人手上少則3、5張,多則十幾張信用卡,塑膠貨幣閃閃發亮地締造了消費榮景。然而很快地,塑膠貨幣成了「塑膠鴉片」,信用卡也從支付工具變形為借款工具,最後,卡債風暴襲來,繳不出卡費的人們搬家躲債,甚至燒炭。
近年,新型態的借款工具再次盛行,「車貸」與「商品貸款」大行其道,本刊上一期便揭露了這類新型態貸款的亂象,包括浮濫放款、繁複高額的利息與附加費用。
對比2005年的卡債風暴,兩者軌跡相似。當年,風暴過後,政府終於加強監管,然而,不慎踏入卡債陷阱的五十多萬卡債族,人生已無法重來。
當年的卡債族後來怎麼了?我們訪問3位走過風暴的「卡奴」,這些年,他們經歷了漫長無光的暗夜,而在黑暗降臨之前,他們也只是很普通的上班族,有的也只是很普通的願望而已。

我只是想讓家人開心

因為卡債,糖糖過了好幾年自我放逐的生活,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糖糖 45歲 學校教職員工 新竹
我念華岡藝校,同校都藝人,他們聊的是名牌包、昨天去哪家餐廳吃飯或參加哪個節目錄影;我是光譜另一邊比較弱勢的,念私校,家裡經濟壓力已經很大,2個弟弟,一個當學徒已賺錢養家,如果還要讀大學,費用誰賺?所以沒考上國立第一志願,我就先出來工作。
我站過專櫃,賣過鑽石,後來在錢櫃上大夜班,除了工時較長、日夜顛倒外,收入很穩定,賺的也比同齡來得多,平均1個月有5萬多元,我開始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親朋好友慶生都帶到錢櫃,我買單。我三不五時也帶家人去西門町金獅樓吃港式飲茶。
爸媽當然會唸:「怎麼不把錢存起來?」但好不容易賺錢,家裡變成我在大聲,我就覺得,你們要什麼?買!

喪志躲債 父逝覺悟

2000年後,運動中心興起,我好動,去亞力山大健康休閒俱樂部運動,有冷氣吹,又可以做三溫暖,我覺得很舒服,就刷卡幫我跟我媽辦了年費會員,錢櫃企業價一人5萬多元,每月另外扣清潔費,第一年好好的,第二年續約,10萬元才剛刷下去,他們就出問題。
我第一張信用卡是工作第一年辦的,申請時,只要填有固定工作,連薪資轉帳都不用看,銀行就過了。前幾年,我每個月按時繳款,後來有時家裡急用,我開始沒繳全額,那時現金卡廣告不是很夯嗎?你要領多少,就借你多少,我想這麼好的機制幹嘛不用?我又不是沒薪水,也不是亂買奢侈品的人,陸續辦了4、5張,但我不知道那利息高得可怕。
糖糖的大額刷卡,是亞力山大健身房的10萬元會費,但第2年刷卡續約不久,亞力山大就出問題。(聯合知識庫)
結果,亞力山大不能退費,我想說夜班傷身,沒有升遷前景,又辭職找工作,才3個月,一切就亂了套,明明我每個月有繳錢,這個月帳單又比上個月多更多,沒工作不能辦卡,我也沒有錢再去繳這些東西 。
奇怪的是,我欠的其中一家銀行倒了,我的債務卻落到討債公司手上,他們不停到我家門外大聲敲門,我們不敢出聲、不敢上廁所沖水,連呼吸都不敢大力。家人不理解,為什麼我賺這麼多,還欠這麼多?開始衝突,他們說:「妳到底在過什麼生活?妳是不是吸毒?」我說沒有,他們又說:「妳騙人,那為什麼欠那麼多錢?」
我最多欠到30萬元, 如果不算利息,我借的本金根本連10萬元都不到,但金融海嘯來,家裡困難,拿不出錢,我也不想帶給家人麻煩,索性離家出走,開始做一些只能領現金的工讀生工作。我去片場當臨時場記,去印刷廠輪夜班看印,去早餐店、海霸王或便利商店打工,哪裡需要,我就去哪裡,片場、街上、辦公室、印刷廠或客運車上我都睡過。
那4、5年,遠離債務,很逍遙,也很辛苦。我想念家人,但不知道怎麼回去面對。我過馬路從不看紅綠燈,我不在乎吃什麼,一路胖到89公斤,幾乎是我正常體重的2倍,也是在那時期,我了解什麼是不冷不熱,我就這樣自我放棄,直到34歲,爸爸過世,家人打電話找到我,我本來以為是開玩笑,但趕到殯儀館看到他時,我整個人就後悔了,我怎麼會把自己過成這樣?
我以為,不管債務,我也不會怎樣,我不會難過,或是痛苦 ,但看到爸爸離開、媽媽垮了的樣子,我很不捨。我自己都顧不了自己,怎麼讓她好起來?
改變的路很漫長。為了照顧媽媽,我搬回家當臨時保姆,考保姆證照時,我發現我好像可以讀書,於是報了大學的假日班,在社區當救生員時,一位教授又鼓勵我考教育研究所,我真的考上了。

債務整合 正職還錢

早年信用卡循環利息常高達20%,違約金也高,以糖糖為例,債務的本金僅約10萬元,十多年後卻滾到1百多萬元。(翻攝卡債受害人自救會臉書)
有一天,我在路上,接到一張法扶債務說明會的傳單,我之前被債務整合的代辦騙過,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有人願意免費幫忙,但社工很熱情拉我進去,律師幫我算,我的債務已滾到100多萬元,如果我1年內沒工作,就能因無工作能力清償,100多萬元債務就沒了。但我在寫論文,難得爭取到一個一年一聘代理老師的職位,還可以做教學實驗,我想,老天爺已經開一扇窗,讓我以後走正軌,如果真的有收入,更生每個月扣1萬多元,6年後,就是一個新的我。
我今年45歲,邁入更生階段已經第三年。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要回到國中,不要念藝術高中了,像一般人讀高中、念大學不是很棒嗎?當然,如果銀行發卡的規範嚴格,我今天不會這樣,但當初我自己要是謹慎一點,每個月曉得檢查帳單,搞清楚利率,也不會欠那麼多,所以我不是想回到辦卡前,我要回到源頭。

我只是不想被看不起

P先生在朋友慫恿下一起開通訊行,不斷地刷卡創業、刷卡增資,以卡養卡辦了14張卡,最後發現被朋友騙了。
P先生 52歲 體適能教練 新北
我今年52歲,結婚11年了。結婚時,太太就知道我有卡債,但她喜歡我孝順、熱心,又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她陪我一路走過躲債、只能領現金的日子,我們有一間小小的住家工作室,也有2個孩子。
但,成家立業曾是我遙不可及的夢想。

被騙開店 養卡投資

32歲時,我在中醫診所當傷科助理,收入大概5萬元,那時我跟一個女生已經交往2年多,也存了30萬元的結婚基金,但她媽媽覺得我收入太少,要介紹更好的結婚對象給她。
年輕時,對感情不理智吧,被她媽媽那樣刺激,我想闖一闖,朋友聽了說不然一起做生意?我就辭職跟他們在三重開通訊行,為了創業,也刷了人生第一筆30萬元的信用卡。
開始,通訊行生意正常,但做約1年,他們說去台中,同樣的租金,可租整棟樓,另一名合夥人也加入,生意很好,一個禮拜分紅就3、4萬元,我開始跟他們上酒店,他們要增資,我就去刷卡,分期付款也一直按時繳納。
但事情越來越不對,他們變成找生活有問題或者是信用不好的人,用他們的人頭辦門號換現金,再抽成,新加入的合夥人也不時說要拿錢做行銷,我前後放了快250萬元進去,他們說還不夠,要再60萬元,我真的沒辦法,他們就請我離開。
1999年萬泰銀行推出的「喬治與瑪麗」現金卡曾造成轟動,後來卻成卡奴的痛苦回憶。(翻攝ptt)
2年的時間,我已經辦了14張卡,我不甘心,想拿回投資的錢,側面打聽才知道,通訊行只是門面,他們骨子是信用代辦,當初創業,名義上每個人都出錢,他們還好心幫我辦信用卡,其實只有我在出錢,他們聽我想成家立業,3個合起來騙我一個。
如果能早一點誠實地面對自己,先把欠的部分還掉,而不是聽他們的「以卡養卡」,我欠的可能只是3、40萬元。我對數字太沒概念,一心只想維持信用,我爸媽一生老實,也不想讓他們擔心而已。
為了還債,我去當房仲,可是沒多久就金融海嘯,一整年只賣掉一家店面,我真的繳不下去,連基本生活都出問題,是靠宗教機構每個月5千元的急難補助金才過下去。那段時間,我不敢回家,很少時間陪家人,連媽媽心臟開刀住院,也不能陪在她身邊,怕連累家人。我也不敢交女朋友,我這樣的人怎麼能給人家幸福?我總是疑神疑鬼,在外吃飯,都要坐靠牆壁的位置,不敢背對門。

清算之後 如釋重負

後來,我找到私人經營場所的按摩工作,上網查《消債條例》的更生方案想解決債務,債務已經滾到560萬元,我每個月最多賺5萬元,怎樣也達不到更生每月還款標準。
5年前,2個小孩出生,我覺得還是要面對,終於向親近的長輩坦白,長輩介紹的律師建議我走清算,法官也沒有刁難,他們認為我是被騙,不是買奢侈品玩樂,或蓄意不還。清算那一天 ,真的是像人家說的,心中有一塊石頭掉下來,整個人變得很輕鬆,終於可以有正常的薪水,有天也可以買車、買房。
不少卡債族至今不知有《消費者債務清理條例》,立委吳玉琴等人曾呼籲,條例如今已放寬,不像昔日嚴格,卡債族不妨積極面對。(翻攝吳玉琴臉書)
第一次辦信用卡,那種拿卡出來、先享受後付款的感覺很威風,但後來沒辦法再刷,只能一張張算現金,我反而覺得有錢付真的很好。以前我的長夾,滿滿卡片,現在我只有一張郵局金融卡。
開通訊行騙我的人,主謀後來被關了,另外2個說他們是被騙的,他們也有拿錢出來,反正就是內鬨。
債務結算後,我終於能包紅包給爸媽,結婚紀念日,也能帶太太去吃飯慶祝。有天,我在路上遇到嫌棄我的前女友媽媽,她有些後悔說,當初要是沒有阻止我跟她女兒結婚,可能她女兒也不會出家了。

低頭走路二十年

小慧為了直銷工作的業績,刷卡大量進貨,懷孕生子後無法繼續工作,自此成為卡奴長達20年。
小慧 50歲 打零工 新北
直到現在,我聽到家門外有摩托車聲還是會怕,也習慣低著頭走路,很怕碰到鄰居或小學同學,如果不小心遇到,我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一旦打招呼就要聊天,我過得不好,不想讓人知道。

健保停卡 不敢生病

我從高中就半工半讀,25歲讀二專夜間部時,信用卡正流行,銀行的人直接在校門口推銷,我辦了人生第一張信用卡。幾年後做直銷,公司偶有促銷優惠價,或滿一千點有額外獎金,我會趁機大量進貨,之後賣給別人利潤更多。為了進貨,我辦第二張信用卡。
29歲懷孕生小孩,我生完就跟男友分手,一人顧小孩,無法再工作,貨堆在家裡賣不出去,我開始繳不出卡費,只好又辦第三、第四張卡…以卡養卡,但是,不管再怎麼繳,卡費都是越來越多,像這個月明明繳了5千元,下個月帳單金額不但沒減少,還增加。最後我辦了10張卡,總額度大概100萬元。
2003年我31歲,再也繳不出一毛卡費,也無法再辦卡。銀行不停催債,打電話、或直接到我家,他們都是騎摩托車來,在門口叫得很大聲,總之用盡所有的方法,讓鄰居們知道我欠債。那時兒子才2歲,我一度想帶著他一起自殺。
等到小孩上幼稚園,我終於可以出去工作,就到麵攤當洗碗工,一天4小時,月薪1萬元。我也當過房仲,但3個月就做不下去,那種工作要能言善道,我學不來。後來身上完全沒錢了,我翻報紙,找到當日領現金的工作,在路邊舉牌、發海報,一天800元,一直做到現在。我沒辦法找正職,會被強制扣薪三分之一,而且老闆也不會想用欠債的人。
你問我怎麼熬過來的?其實我也忘了,太久了。我只知道我沒有權利生病,健保早就因為欠費被停卡,如果身體不舒服,我就去藥房配藥,只配一天份,這樣才100元。(編按:近年健保局已修改規定,經濟困難無力繳納保費者,可憑村里長證明,以健保身分就醫。)
7年前吧,我找到「卡債受害人自救會」,申請消債,律師說,我的收入扣掉生活上必要支出,剩下的餘額都要還銀行,還6年。我滿懷希望,一旦通過,我就可以去找正常的工作,不必再舉牌、發海報。曾經有一次寒流來,又下雨,襪子如果濕了會濕一整天,我就穿拖鞋去發面紙,結果腳好冷好冷。不管舉牌或發海報,冷天或熱天都不舒服。
可是,律師計算後說每月要還6、7千元,因為法院對於有些生活支出並不認列。6、7千元聽起來不多,但我一個月賺不到2萬元,等於我不能出任何意外,不能夠有一天生病無法工作,連孩子也不能生病,不然我要請假。只要一期沒繳款,就要全部重來。條件太嚴格了,我很害怕,最後還是放棄。

消債通過 後悔太遲

躲債的卡奴們為避免被強制扣薪,不少人最後只能從事日領現金的工作,例如舉牌、發海報、做工地。圖非當事人。
又過了好幾年,2021年底,朋友勸我再試試看。我想,小孩上大學了,我也老了,怕債留小孩,才又去申請。我不知道卡債已經滾到多大,銀行寄來的計算方式我從來沒看懂,只知道當年10張卡的額度雖然一共大概100萬元,但十幾年來一直利滾利,後來律師說,一共已經滾到467萬元。
可是這次不知道怎麼算的(編按:法令於2018年放寬),我月收入2萬元出頭,我跟兒子的「生活必要支出」加起來比我的薪水還高,所以我不必再還款。律師說,我通過了。
感覺好不真實,沒有拿到那張證明之前,我都不敢期待,好怕又一次失望。我怎麼可以期待呢?我寧可變成悲觀主義者,從前期待未來可以更美好,可是沒有,我們這種人一旦進入某個陷阱,就變成今天這樣。
像直銷,我很想好好做,為了業績不斷進貨,怕錯失折扣優惠,後來才明白,為什麼獎金可以這麼高,因為我們這些經營者還是被當成它的消費者,東西賣不掉,就自行承擔。還有信用卡,它曾經給我美好的想像,一種夢想、希望,那時真的希望銀行越多越好。銀行確實暫時幫助了我,利息20%很可怕,可是它也沒有義務提醒我。冤嗎?我只能怪自己,我對數字沒概念,不知道這跟書念得不好有沒有關係?從小我最不會數學。
過去,我對欠債絕口不提,直到這2年才跟一起舉牌的人分享,發現不少人跟我一樣。像有一次跟馬路斜對角發海報的人聊,45歲的他也是欠卡債,只好來做這種不會被強制扣薪的工作。我們這樣的人,就會認識跟自己同類的人吧。
消債通過時我的感覺?當然開心,但也沒有太開心。如果七年前第一次申請就沒問題,那時我還可能找到正職,現在我都50歲了,誰要用我?我應該還是繼續舉牌、發海報吧,也不敢想更老之後,只知道我一樣不能生病,如果生病就要馬上死掉,因為我沒有住在醫院拖著的權利。

卡債風暴 卡奴與銀行雙輸

20多年前,台灣的信用卡市場甫放寬,各家銀行為了搶市占率,從信用卡到現金卡紛紛浮濫發卡,終於在2005年釀成「卡債風暴」,亦稱「雙卡風暴」。
那2年,不少卡債族為了躲債紛紛連夜搬家,甚至燒炭自殺,2006年,北市1戶人家因為積欠300多萬元卡債,一家6口有5人陸續在松山成美橋跳河身亡,更是震驚社會。
律師林永頌回憶:「銀行沒落實徵信,發卡量越來越大,民眾剛開始用卡時覺得很方便,銀行像耶誕老公公。」他說,台灣幾乎步上日本社會後塵,「日本後來也意識到這是包著糖衣的毒藥,當你無限擴大信用,最後就是負擔不起。」長期研究債務議題的輔大社會系副教授吳宗昇分析,當年從菜市場到辦公室都能辦卡,「過度放貸,刺激本來不會借貸的人,比如貧困者本來對這些東西不會有欲望,沒借這些錢也過得好好的,卻被捲進一個迷思裡面,而且政府也鼓勵民眾擴大消費,來帶動經濟。」
此外,繳不出卡費時,當年法定利率上限為20%,加上高額違約金,債務往往3、4年後就變成2倍,卡債族幾乎難以翻身。那是一場雙輸的結局,卡奴陷入債務地獄,至於發卡銀行,多家銀行的呆帳動輒百億元起跳。

債務協商 申請更生

2007年,立法院通過《消費者債務清理條例》,比照企業得以宣布破產,讓一般民眾例如卡奴,也能依《消債條例》聲請「更生」或「清算」。只是,在卡奴普遍被汙名化為揮霍無度的社會觀念下,頭幾年,法院核准卡奴更生或清算的比例僅約4成,後來才隨法令放寬而增加。
這些人為何負債?律師林永頌說,就他十多年來協助「卡債受害人自救會」經驗,「最常出現的負債原因是經商失敗,或被騙、被倒,或者當保證人被拖累。還有些人比較弱勢,能力不夠,一旦不幸發生什麼事,錢就軋不過來。」
依金管會2006年公布數據,全台卡奴達52萬人。然而,《消債條例》實施至今十多年,依司法院統計,順利依《消債條例》通過更生或清算的卡債族,僅約4.3萬人;另外,與銀行進行債務協商者約22萬人。律師趙興偉說:「所以大概還有二十多萬人,他們的卡債問題根本沒解決。這還不包括2006年之後新增的卡債族。」學者吳宗昇也感慨:「逃債的才是主力,他們一輩子就這樣開始逃債,地下化,得不到信用,人生就這樣算了。到現在都還有很多逃債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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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6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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