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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家開講】兩輪造遞國 台灣便利集團董事長黃世杰
發佈時間2020.12.20 09:58 臺北時間
更新時間2023.09.12 20:36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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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繪圖｜欒昀茜
從街頭快遞員做到年營收6.6億元的機車快遞龍頭，只因台灣便利集團董事長黃世杰最愛做不可能的事。
從小在酒店打工、單親的他一直想賺錢，幫愛賭的父親還債。創業初期不賺錢，他吃泡麵度日、兼差做洗碗工，還遭遇股東退股，直到推出10元快遞爆紅，跌破同行眼鏡，事業也登上高峰。
加盟店聯手解約沒打倒他，3年前蝦皮推免運衝擊業績，他警覺再不改變，只能等死，花3千萬元投入「店到店免運」，現有超過2千家合作店，僅次前2大便利超商。他說，做生意要懂人性，不要錢才能賺大錢。
陰雨綿綿的早晨8點，近20台摩托車停在「便利帶」新北市泰山物流轉運站，準備配送當天的包裹，站長集合大家精神喊話：「天雨路滑大家騎慢點。」董事長黃世杰提醒：「同行中我們車禍率很低，因為不用搶單，每個人跑固定地方，路都很熟。」快遞員解散後，趕著分類包裹，黃世杰解釋：「我們會按照單雙號、巷弄分，省去過馬路的時間，也可以自由發揮，依紅綠燈順路分。」
黃世杰小檔案
- 出生：1973年（47歲）
- 家庭：已婚，育有4子
- 學歷：莊敬高職資訊科
- 休閒：遙控車、健身
- 經歷：通訊產品銷售業務、旅行社領隊、網頁設計公司業務代表、DHL Sales driver
- 座右銘：每天做同樣的事，就別期待結果不一樣，不改變就等著被改變
- 經營心法：洞悉人性、搶得先機、創新經營利基市場
十元快遞爆紅 年收逾六億
47歲的黃世杰是物流業數一數二年輕的老闆，濃眉大眼，說話中氣十足，台語比國語還溜，創業前8年親自送貨，至今無人能破他的效率紀錄，「我最快1個小時送24個地方，寒流來我還滴汗，都可以背出哪個（門牌）號碼是什麼店，這行就是靠效率賺錢。」
台灣便利集團是機車快遞業龍頭，黃世杰首創破壞性低價，曾推出「10元快遞」爆紅，如今配送全台（不含離島），員工1千多人，去年營收6.6億元。「我一定是全台灣最便宜！」他笑稱心法只是懂人性、觀察顧客痛點，「以前快遞沒系統、沒GPS，過隧道、橋梁都要加錢，包裹拿起來太重，加50元，多重沒有標準，所以我賣袋子跟箱子，只要裝得進去，就一個費用，固定範圍內不加錢。剛推出時，大家覺得怎麼可能，我最喜歡做人家講不可能的事，不可能才會賺到錢。」
黃世杰直白、健談，很快能打破初識的距離感，聊天彷彿永遠沒有句點，這天受訪完還要趕著出席員工家屬的告別式，與員工相處模式也不像傳統老闆，他介紹員工時說：「這是我老婆以前同學，派來監督我的啦！欸，你不要裝忙。」逗得員工大笑。
他口中不可能的事，還包括十多年前領先同行推週休二日，與他共事逾10年的區經理楊明松說：「像機車、油資、維修保養由公司負責，很多同業都要員工負擔部分。而且我們是底薪加抽成，比外面好，勤奮送貨月薪6萬元都有。」
學DHL模式 從雙北發跡
在公司待10年以上的員工至少四分之一，黃世杰坦率地說：「這行就是人的事業，你對他好，他就幫你顧。我們公司6點下班，5點50分就有人準備衝刺了。你幫我賺錢，不來我都不要緊啊，會摸魚才有效率，人多難請啊，X。」習慣以國罵當口頭禪、結尾詞的他草根氣濃厚，卻從小就有老闆思維。
「阮母仔以前在林森北路開酒店，之前有媒體寫卡拉OK，她還念我，卡拉OK店咖low，我從小就去放音樂錄影帶。」當時他以1個月4萬5千元包下晚上6點到隔天早上6點的播放工作，他只做前面5個小時，「（之後時段）我找同學來打工，時薪一百元，我還可以拿2萬4千元，不然我做死喔。」黃世杰直爽地毫不掩飾成長背景。
父親嗜賭，他的童年經常漂泊，「有時衣櫥打開全都錢，沒錢就跑路，賓士變小綿羊（50cc摩托車），一天到晚搬家，所以我不喜歡賭博，也不喝酒。拎北看起來甘那ㄟ上酒店，X，阮叼以前就開酒店，擱去遐開錢就是頭殼撞到，不如摸遙控車。」他6歲時父母離異，為賺零用錢，小學便打零工，折毛巾、搬鐵塊，以前玩不起遙控車，如今有他的所在就有車，辦公室與倉庫擺到放不下，他甚至買了就借放店家，收藏包含坦克車、跑車、飛機，聲光音效兼具，每台至少要價3、4萬元，未拆封比拆開的多，彷彿填補兒時缺憾。
「靠自己啦，沒有富爸爸，我爸還領薪水。」後來黃世杰幫父親還債，也請他來上班。採訪途中，1位戴紳士帽的80歲阿伯進黃世杰辦公室簽文件，他低調告訴我：「這是總裁，我媽再嫁的，我們一起生活三十幾年，他是律師，我有法律問題都問他，他兒子也在這上班。」生父與繼父同公司，黃世杰覺得稀鬆平常，「拜託幾歲了，尷什麼尬，說錢就好，我們家很open的啦。」重情的他喜歡照顧人。
做過B.B.Call業務、快遞、旅遊領隊，他當網頁設計公司業務時發現網購商機，起念創業，「東西怎麼賣都要人送，剛好我做過2個月快遞，要學就去最大間的，我去DHL做10個月就出來開。」
2000年，27歲的他與3位DHL同事一人出資20萬元創立「豐業物流」，只跑雙北地區機車快遞，學DHL讓每個人送固定區域，細分到單、雙號，增加效率，前東家甚至成為第一個客人，「DHL做國際快遞，我們做國內，業務上沒有重疊，DHL國內送的不多，我們可以銜接，連制服都跟他們一樣做紅色的。DHL領固定薪，我們則是算件抽成，每次去我都喊『快點喔，不想送的丟出來。』整條敦化南路，半天就能賺1、2萬元。」
割喉戰沒賺錢 窮到要兼差
他瞄準都會區一群不急件、貨量大的客戶，如會計事務所查帳發票、活動抽獎贈品、雜誌書籍、網購業者，鎖定體積小的袋裝包裹，送貨速度比郵局快、比快遞慢，價格在兩者之間，「我們一開始就篩選掉大物件，因為做不贏其他貨運，你要找最有利的地方去競爭。」
運費比同行便宜2成，客戶又常開票，黃世杰接到生意卻賺不到錢，前2年他和股東沒領薪，沒錢吃飯只能向母親借錢買泡麵，下班和股東去餐廳兼差洗碗，他心酸回憶：「去樓梯口接盤子來洗，還有人說『這肉都沒吃』，乞丐喔，洗3天就不做了，繼續拚。」因此當股東都退股，他沒有怨懟，「他們有妻有子，我沒有啊，所以我37歲才娶老婆，不要講他們不做，是給我做，後來公司好了，我就叫他們回來。」
送快遞的日子裡，黃世杰一人跑4人份的區域，「某天下午吃飯，我才想到昨天整天沒吃，累到胃出血。你不要問我能騎多快，要問這台車能多快。」付不出薪水時，「George & Mary卡多好用，借這張還那張，我超會操作的夭壽，信用沒有不良過。」他窮得只剩下樂觀，「方法不對，但目標是對的，成功的關鍵，是要很會洗自己的腦。」
不想等紅燈，就要改變路線。2002年北市規定購物用塑膠袋由消費者付費，黃世杰從中得到靈感，想出運費隨袋徵收，將包材規格化販售，取名「便利帶」，並註冊為公司名，團購價單個50元，固定範圍內不另收運費，比同行便宜5成，「我不知道客人多久會用完，但要想怎樣讓他每個月都付錢給我。我以前賣通信器材，不如學電信公司，先付月租費1千元，才可以買200個10元袋子，相當於1個袋子15元。生意好到公司差點倒，因為請不到人。」
加盟主齊喊退 暴瘦五公斤
人手不足，送貨量暴增，黃世杰收到一堆辭呈，「沒賺錢還能活著，沒人就要倒，直接加薪5千元，危機就是轉機，帶他們出國員工旅遊，回來辭呈全不見。」以人為本的快遞業，最大的問題也是人。
隨著業務增加，他開放外縣市加盟擴展據點，2012年中南部加盟主卻串連解約，想另起爐灶，「我那次他X的10天瘦5公斤，說好2個月後解約，我當然不能等，馬上貨車、摩托車都下去，開在他們附近，1個月內全開好。這時就比誰速度快，你先來台北插旗，還是我先去南部。」如今他全台站所皆直營，但最令他心寒的是員工背叛。
「我光借員工就好幾百萬，我對錢看得不重，再賺就有，但有時候好心會害到別人跟自己，現在要借都叫他們去找我老婆。」曾遇員工虧空公款，還有人背叛他2次，帶走客戶資料跳槽，問他為何第一次選擇原諒，「我覺得人性是好的，加上缺人，唉！人善到處都貴人啦，我的新事業第一筆投資3千萬，只花2個小時對方就投了。」目標是大海的人，不想再談浴缸。
他興致勃勃宣告店到店寄取貨都免運的新策略，新公司名為「來就省」，年初開始至今已運作快1年，「店到店做最大的就是7-Eleven和全家，我全台有2千多家配合的商店，是第三大。」營收6億元的物流公司，如何挑戰營收規模大自己400多倍的超商雙霸，黃世杰無所畏懼，「我正港免錢耶，還要花錢宣傳我不要錢。」
時間回到2017年，蝦皮購物推出店到店免運，直接衝擊便利帶的業績，黃世杰腦中亮起警示黃燈，「業績下滑，每天我都睡不著，後來蝦皮賠了1年，不補貼後，我們的業績才慢慢回來。再遇到這種，拎北不就被弄死，我也要做店到店，反正我已經養好車隊。」
店到店拚三贏 目標做通路
他透露，「明年熊貓外送也要做快遞，很多快遞業可能會倒，這行已經殺到流血見骨，我覺得送貨沒前途了，你一定要切到沒有人做的。」他不怕否定前20年打拚的事業，只知道再不改變就等死，但從頭租店請人不划算，他觀察到共享趨勢，把腦筋動到別人的店，「很多店面需要人潮，你提供店加盟『來就省』，不收加盟金，還免費提供機器，只要有人寄、領貨，都可以抽成，客人來可能還會買東西。」
目前加盟店有通信行、眼鏡行、手機配件店等，連黃世杰常去的遙控車店也加入，類型五花八門，管理也是問題，「我們傾向找連鎖店，很多店跟我們合作是貪圖店面調貨免錢，像順發3C，寄貨還有錢賺，我們也會規定營業時間，至少要到晚上8點。」
乍聽之下，免運模式對店家與消費者是雙贏，黃世杰如何獲利？他胸有成竹地預計明年開始獲利，「免運的購買欲望很恐怖，不要錢才能賺大錢，我現在經營的不是物流，叫通路，免運只是武器，當大家買東西都要註冊我，我就有話語權，我可以叫你看廣告，也能開賣場、賣包材、收服務費，或跟平台合作。只要有通路，什麼都能做，如果只送貨，隨時被fire掉。」先做就對，有路就衝，他做生意如做人，習慣先給予。
帶著我們到來就省加盟店「瘋殼子」拍攝，他順道買了2條手機充電線，換螢幕保護貼，帶頭示範互惠模式，還不忘提醒店員，「要好用又便宜的喔。」閃過了黃燈，黃世杰仍是20年前效率第一的歐兜邁快遞員，無懼路線砍掉重練，一心朝目的地勇往直奔。
後記：為了沐浴乳 差點全家推車
除了玩遙控車，黃世杰最大的樂趣是帶家人泡溫泉。有回他從宜蘭礁溪回北市士林，油燈已顯示沒油，「一般人會加油再上路，我沒有，雪隧中間經過石碇也能加，我沒加，回士林會下內湖，那邊我也不加，再拚一下，撐到我家附近加油站，因為有送沐浴乳。X，好險車沒停在半路。」為了贈品，冒著推車風險值得嗎？他誠實地回：「所以人就是賤，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