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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老店】紅顏好命自己拚 福堂餅行
發佈時間2019.02.01 10:55 臺北時間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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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4代製餅，始祖陳汝興研發肉餅，被選為白沙屯媽祖遶境乾糧，1899年設「廣福香餅行」；第3代長子陳正雄手藝精湛卻嗜賭，43年前慘輸500萬元遭逐出家門，自創「福堂餅行」。
闊綽個性難改，生意好卻入不敷出，賭癮難斷，父託夢報明牌簽中千萬元，半年即輸光。盼不到丈夫回頭，妻陳鄭雪認命持家，挨家挨戶兜售、媽祖廟前擺攤，領3子合力振家業。丈夫去年初病逝，淚藏心底的陳鄭雪苦盡甘來，鎮日妝水水（美美），把黑白的前半生重新活出色彩。
「阿雪，恁現在好命了，兒子孝順又爭氣，店越開越多、越開越大！」已退休的75歲福堂餅行老闆娘陳鄭雪，身穿紅黑薄紗合身窄裙，搭配性感雕花網襪、短靴，好整以暇地坐在櫃檯前，看兒子、媳婦在門市與廚房忙進忙出，老客人的閒話家常，讓她嘴角揚起欣慰笑容。
丈夫嗜賭 靠妻扛家計
舉手投足間依舊風韻猶存，陳鄭雪年輕時是苗栗出了名的美女，因皮膚白皙綽號「阿雪」， 在相機不甚普及的年代，店牆上的黑白舊照，有些還是買餅客人主動幫她拍下倩影，她笑稱：「我結婚十幾年，客人還是叫我新娘子！很多人專程要來找我買餅。」
然而水（美）人不保證有水命，丈夫陳正雄身為餅店第三代長子，徒有一身好手藝卻誤交損友，直到去年初病逝前一刻，仍不放棄靠賭翻身念頭，執迷不悟。不忍孩子們有一餐沒一餐，為母則強的陳鄭雪，一肩扛起家計逾半世紀。
夫妻倆育有3子1女，父親的不爭氣，反倒讓3子更團結、力挺母親。高中畢業後陸續接手家業，長子陳鵬鴻負責研發，次子陳冠儒配料，么子陳彥勳管理展店，手足和睦分工，把祖傳客家古早味肉餅、肚臍餅發揚光大，除通霄旗艦總店，另在三義、頭份、西湖、大湖與高鐵站陸續開設5家分店，是苗栗特色伴手禮餅店。
凌晨開工 長媳認命做
事實上，陳家做餅已有120年歷史。第一代陳汝興抓周抓到擀麵棍，當年家族在苗栗銅鑼鄉富甲一方，放租、種甘蔗等投資事業多，1899年富爸爸樂幫不到2歲的兒子開了間餅店，取名「廣福香餅行」，可惜家族因捲入羅福星抗日事件，部分男丁遭斬首示眾，加上1935年銅鑼發生大地震，陳汝興帶妻小遷居通霄鎮開店。
沿襲客家傳統做法，將豬油與冬瓜切塊，與糖、鹽醃漬數日包入漢餅皮，因風味特殊且耐放，曾被選為白沙屯媽祖遶境乾糧。餅行生意在第二代陳清福手上更加昌盛，另兼做糖果餅乾雜貨生意，聘雇師傅、童工數十人，除自營店面也兼做柑仔店批發，賣糕餅與食品雜貨，另在西湖、白沙屯設分店，50年代農業社會下已有連鎖雛形。
「阮尪講伊細漢時，厝裡ㄟ錢是用布袋裝！」陳鄭雪說，公公、婆婆結婚6年才生下長子，自然寵上了天，「他讀書時書包都裝麵包、糖果、餅乾，帶到學校請同學吃，對朋友非常慷慨。」見陳家環境好，三餐有魚有肉可吃，陳鄭雪的姑姑幫忙作媒，她18歲糊里糊塗就嫁進陳家當長媳。
夫妻倆同齡，婚後陳正雄去當兵，陳鄭雪凌晨就要起床幫忙做麵龜、蔴粩，「做蔴粩最麻煩，公公、婆婆都用手捏，我幫忙裹花生粉、糖粉，一鍋要做整個早上，下午再煮第2鍋，做到晚上9點、10點，手都腫起來。」長媳責任重，即使愛睏流目油也不敢貪睡，「公公晚上按小嬸房門電鈴，叫她起床幫忙，電鈴都快按壞還是叫不醒！」乖巧認真的她自然最得公婆疼愛，還有客人誤認她是餅店千金。
陳正雄退伍後，父親有心栽培，送他北上穀研所學做西點，中西式糕點都難不倒巧手的他。可惜年少不學好、誤交損友，家人懷疑他被設局「殺大豬」，2個月內簽賭慘輸500萬元，當時通霄鎮一棟透天厝才18萬元，陳清福擔心失蹤的長子會被黑道追殺，要媳婦連夜坐計程車找人，隔天拿500萬元現金繳付賭債，這也是陳鄭雪第一次發現枕邊人的惡習。
長子好賭 遭逐出家門
她長嘆一口氣說：「後來公公、婆婆就不讓阮尪碰錢，但他還是不改，整天你兄我弟、林投竹刺（台語比喻小人之交）！」失望的陳清福將32歲長子逐出家門，並交代媳婦「我兒子愛賭，別讓他掌家」，1976年，夫妻倆赤手空拳在通霄鎮中正路創「福堂餅行」，靠著陳正雄的好手藝，生意一度不輸廣福香餅行。
好景不常，一有錢就揮霍的陳正雄，竟把整本支票簿拿去借人，當時還有《票據法》，他差點坐牢，央求妻子回娘家借錢；更離譜的是，他甚至未記取教訓，晚上熬夜做餅，白天持續賭博，陳鄭雪欲哭無淚地說：「都白做的，根本還沒看到錢就賭光了。」小兒子陳彥勳2歲時出麻疹，發燒住院1個多月，情況一度危急，先生忙著賭博，未曾踏進醫院探視。
因無心做餅，生意每況愈下，為求翻身，陳正雄借錢開咖啡廳、撞球間，但撐不到3個月，又宣告失敗。「鄉下地方有多少人會喝咖啡？叫1杯30元的飲料坐一整天、吹冷氣，賺的都不夠付電費，有些還會喝啤酒，喝完吐得滿地毯，沒賺到錢還白白給人家吃。」總是幫忙收拾殘局的陳鄭雪，氣得把咖啡廳門上鎖不做了，一家人租屋在外，常因繳不出房租被房東趕，平均2、3年就得搬一次家。
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夫妻倆一度改賣肉包，由陳正雄製作，妻子清早牽著鐵馬到早餐店向學生兜售，下午再到農會、機關行號挨家挨戶推銷，1顆肉包賣5角，1天可賣出2、3千顆；半年後有好心人出讓媽祖廟前攤位，還把閒置的五樓住家借給夫妻倆擺機器，陳正雄才決定改賣麵包。
然而擺攤生意看天吃飯，下雨天，陳鄭雪得端著麵包躲雨，但她始終難忘小兒子的童言童語，「開咖啡廳時，他跟我討零用錢，我哪有錢？一聽到要賣麵包，他跳起來拍手喊：『終於可以有錢花了！』」當時整條街的人茶餘飯後私下都笑虧陳正雄「幸好娶到好某，否則這下就慘了」，聽在陳鄭雪耳裡，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掌經濟權 防老公輸光
陳正雄交友廣闊，菸酒賭樣樣來，偏偏三不五時還有偏財運，陳彥勳爆料：「我國小三年級時阿公中風過世，聽說有託夢報明牌，爸爸簽六合彩中1千萬元，印象中有幾個月家裡突然變得很好過。」然而幸運之財來得快去得更快，不到半年，陳正雄就把贏來的錢又輸光。陳鄭雪苦勸無效，不再交出經濟大權，做生意賺的錢全不讓丈夫經手。
陳正雄重朋友更勝家人，40歲時曾競選里長，連續當選3屆，曾為了幫人選舉抬轎，竟把剛動完子宮外孕手術的妻子獨自丟在醫院不管，讓陳鄭雪心寒不已。當年姿色出眾的陳鄭雪有不少仰慕者，可曾想過離婚、落跑？她斬釘截鐵地搖搖頭說：「再嫁也不一定比較好，我認命拉拔小孩長大！」
陳鵬鴻語重心長地說：「賭博會成癮，我們有勸爸爸，但講不聽，他輸了很多錢又想要贏回來，最後在輪迴裡一直轉一直轉，永遠轉不過來。」手足中年紀最小的陳彥勳，只記得爸媽永遠都忙著賺錢，成長過程中，基本上只要不學壞，都採放任制。
長女陳曉慧高中下課後，會幫忙煮飯洗衣，3個兒子則滿街玩耍遊蕩，陳鄭雪自嘲：「阮囝像土雞滿山跑，有次去海邊偷摘西瓜，老二還不小心跌進海防挖的糞坑，差點窒息。」本就靦腆少話的陳冠儒，聽到母親的爆料，頭低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三子分工 美味不失傳
陳正雄作息不正常，加上1天要抽5包菸，很年輕健康就亮紅燈，四十多歲心臟裝支架，一度拿不出6,000元手術費，躺在病床上哀嘆人情冷暖，陳鄭雪趁機曉以大義「有錢別人喊你伯公，你沒錢人家看到你像看到鬼」，但愛莫能助的她也只能心一橫，讓丈夫自行想辦法借錢，六十多歲腎臟又出問題，須終生洗腎。
陳鄭雪辛苦持家，在媽祖廟前擺了5年攤位，才攢夠錢租店面，除了麵包外， 又賣起陳家祖傳肉餅，假日時還做蛋糕、瑞士捲加減賺，乖巧溫順的孩子放學自動回家幫忙，陳鵬鴻笑說：「那時候整間房子堆滿麵包，光是包裝就會做到怕！」三不五時有債主上門，陳正雄常得挖東牆補西牆。至於廣福香餅行則由陳正雄的么弟接手，但因人手不足，早在1986年就改為超市，9年前已結束營業。
不捨母親孤軍奮戰，陳鵬鴻、陳冠儒高中畢業後接手做餅，當時以接喜餅訂單為主。考量當時家中做餅人手還算充裕，陳彥勳退伍後，自告奮勇北上穀研所進修、考取乙級烘焙證照，在台北市麵包店當學徒，3年後才回家幫忙，他說：「若不是媽媽，基本上我們這個家就散掉了！」
三兄弟分工拌餡、捏餅，默契十足，除了祖傳古早味肉餅與號稱「台版和菓子」的肚臍餅等經典產品，陳鵬鴻另推出用松子、五穀雜糧製作的低卡「吞霄餅」，又將1斤重大餅尺寸縮小，開發伴手禮系列小餅。年輕人企圖心強，陳彥勳12年前在三義開分店，生意一炮而紅，讓母親更有信心交棒，2年前正式宣布退休，6間門市由兒子、媳婦們共同管理。
傍晚時分雨過天晴，遠方天邊浮現一道彩虹，陳鄭雪散步到當年擺攤的媽祖廟前，雙手合十虔誠膜拜，揮別黑白的前半生，苦盡甘來的她在子女鼓勵下，穿上漂亮衣裳妝水水，她知足地說：「少年時做沒關係，老了好命就好！」一如胸口那朵玉玫瑰墜飾，終於能為自己盛開綻放一回合。
顧客這麼說：料多實在 伴手不失禮
我和陳正雄是同學，他家的餅從廣福香時代就很有名，但我覺得同學做的古早味肉餅比他爸做得更好吃，餅皮口感酥，料多實在，他的故事在鄉里不是祕密，幸好娶了好太太，好手藝傳承給孩子，美味不至於失傳，還越開越多店，現在要買餅更方便了，適合當伴手禮。
苗栗 張先生
福堂餅行（旗艦總店）
- 地址：苗栗縣通霄鎮信義路151號
- 電話：（03）7752-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