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方法讓自己不那麼害怕。「教練跟我說,當你覺得快死掉的時候,你的身體裡還有百分之八十的含氧量(指血氧飽和濃度),是這一點鼓勵了我,『你不要覺得自己會死!你會活著!』」
「一整年來,我很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她從烏雲裡探出頭來;賦與成長的空氣裡,本來就帶有一絲暴虐與凶險的氣息。而她正是用對恐懼的恐懼,來治癒恐懼。
與其哀悼自己沒工作,倒不如去享受它。現在謝忻反倒可以把步調放慢,連吃個早餐都擺盤讓自己開心。在水底或海底都經驗了極度的靜。年初她花了7天,以西班牙的Sarria為起點,走了著名朝聖之路的最後一段,長約117公里。在冬天的淡季,除了第一天跟最後一天,全都是下大雨的天氣,「膝蓋整個發炎,背包都是濕的,只好把護照放在內衣裡,很痛苦⋯」然後謝忻堅定了語氣:「我覺得很值得。」
除了極偶爾擦肩而過的旅人,路上盡是冷冽的,最催人心寂寞的孤獨。「只能跟自己對話,我在樹林裡好透明,這些樹都看穿我了,就只能對自己更誠實。」
很有趣的是,在臉書寫下的文字可以孤絕的謝忻,在拍照的現場,卻偶爾會露出綜藝哏的活潑表情,雖然沒有綜藝摔那麼誇張,可是你知道,那是往外推擠,喧譁而誇張的表現。
走完那段朝聖之路後,謝忻曾自問,當初怎麼會有勇氣一個人走?「寂寞是人的最大敵人。我會覺得,如果可以克服這一條路上的孤寂,那在未來,我沒有什麼好怕的!」當她說完這句話,我想到的,是謝忻的不同自我正在找尋其間的交會。
人會在別的生物眼瞳中反射一個自我(像那個綜藝的她是因鏡頭而浮誇);唯有在無人知曉、身邊沒有旁人的時候,被隱藏在內心的那個自我才有可能顯影。冬夜裡的一個旅人,把自己放在恐懼、勇氣與孤寂迴圈裡的旅人,而那個迴圈裡,只有她自己。
事業必須砍掉重練,然而最焦慮的時間都過了,謝忻勵志片上身說:「這是我喜歡的舞台,會朝著目標繼續努力。」謝忻現在恐怕還是置身在這個迴圈裡:潰敗、不斷反覆確認自我;而成長的動力也來自於此,心靈上一印汙漬都能成為她披上盔甲的理由,這盔甲是為了防禦而非戰鬥。
謝忻提到,酸民對她的評論,她不刪,就算承認自己是人不是鋼鐵,但她已有心得:「人就是一種動物,你自己會去內化,會想辦法活下去。」
謝忻說起最近直播賣鮭魚的經驗。當她邊煮鮭魚邊直播時,「有一個網友進來罵,『妳煮鮭魚啊,祝福妳被魚刺刺死』,我就回『你真的不是乖寶寶,老師講話你都沒有在聽,這是人工去刺的,我也很想被刺到,但這鮭魚沒有刺啊!』以幽默化解,你要選擇仇恨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控制不了。」
或是有人酸「這麼不要臉,怎麼還繼續待在這圈子⋯」謝忻都不閃躲:「你覺得該罵就罵沒關係,但我不會去逃避所有做過的壞事或錯事,而我現在選擇往前走了。」
當然有遺憾。從英國讀完音樂碩士的謝忻,形容電視是她的根,還是喜歡出外景,喜歡自己的節目帶給許多阿公阿嬤快樂,所以因緋聞,與昔日長期主持的《綜藝大集合》告別,她說是很大的功課。
「這裡是一個生我、養我、培養我的地方,也因這個節目得到了金鐘獎,泥巴裡面玩遊戲、脊椎受傷⋯當我知道再也回不去的時候,你說心裡沒有恨嗎?不可能,可是難過大於生氣,慢慢的時間流逝,意識到我不可能回去。」花了多少時間才接受?謝忻想了想:「至少半年。」
接受它,調整自己的心境,成為謝忻的新常態,就像現在坐大眾交通運輸工具,你已經接受要戴上口罩一樣。
去年八月,謝忻去印度當志工,教曾受虐的童工英文,在印度北部的荒涼沙漠裡,在這些心智正試著與身體同步成長的心靈之前,謝忻反而被這群孩子教會人生道理,原來自己的問題其實並不是問題。或是到德蕾莎修女創辦的垂死之家,負責瀕死之人的最後一餐飯、幫這些病危且無家可歸的人洗澡,想在他們死之前給他們一點尊嚴⋯就像那時她自己的心,同樣也在垂死邊緣:「我也要有個尊嚴在,我還是要抬頭挺胸⋯」
與胡瓜(中)、阿翔(右)一起主持的《綜藝大集合》,前年曾讓謝忻(左)拿下金鐘獎最佳綜藝節目主持人獎。找回了自己的尊嚴,也見生死無常在眼前生起又滅了。「很多時候要面對現實,你逃避沒有用,你就是直視它。」
對感情的現實面呢?謝忻承認:「我闖的禍很大,但是我覺得,如果對方可以包容這件事情,那他相對是一個很寬宏很大度的人,我也會好好去珍惜這個人。」
而眼前這個女子,說接下來要去學不用繩索的抱石攀岩,就像她學自由潛水一樣,「恐懼會限制你很多很多的發展跟想像⋯因為我必須靠自己,不是靠氧氣瓶或繩子,我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城市裡最深的黑不在深夜,而是日光將盡、路燈尚未亮起前;當周遭暗了下來,謝忻正走在這種最黑的漆黑裡頭,心裡知道街燈會亮起,她伸展手腳,用本能、用蟄伏,繼續習慣這眼前的暗。
場邊側記
謝忻說希望可以賺錢換大一點的房子,把老家的4隻貓接來台北。她養了3隻玳瑁貓及1隻橘貓,顏色混在一起的玳瑁是中途公認最難送的花色,謝忻卻說:「我是刻意領養比較不好看的貓,反正我也要養啊,長什麼樣子都會愛啊!」不必貓膩,愛得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