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撤離的預警機制及執行,不管是中央或地方恐都得檢視改革,以防悲劇再發生。(消防署提供)這段期間,林保署與農業部至少召開過5次專案會議,邀請土木專家、大學教授集思廣益,討論各種防減災方案及預警機制。由於馬太鞍溪堰塞湖位處偏遠山區深谷,開設溪床便道需3個月以上,專家評估,就算僅以日常雨量推估,也會在10月初發生溢流,因此開設施工便道根本緩不濟急。
加上壩區土石鬆軟且邊坡仍崩塌,工程重機具難以穩定施工,施工危險性高,若以埋設炸藥爆破的方式處理,恐因震動引發更大規模崩塌,最後決定先暫時以即時影像及機動檢討預警基準值等強化監測,配合下游河床疏濬、堤岸加強及開口堤封堵與馬太鞍橋墩補強,加強堰塞湖預警機制。
國軍主動前往災區協助,除了救援民眾外,也負責環境消毒工作。(國防部提供)面對樺加沙來襲,9月17日,農業部依報告數據建議花蓮縣府撤離259戶、共697人;2天後,農業部指影響範圍縮小至100多戶,21日農業部再依數據要求撤離180戶,人數約500人。由於撤離規模一縮再縮,內政部長劉世芳不放心,特地致電前內政部長、防災專家李鴻源請求協助。
李鴻源隨即召集台大土木團隊重新運算,結果顯示「非常嚴重」。當晚,內政部緊急指示花蓮縣政府將撤離範圍擴大到1,800戶、總計8,000多人;花蓮縣政府接獲通報後,翌日清晨8時起,陸續透過廣播車、村里長系統要求該區民眾撤離,但因非屬強制撤離行動,約5,000名位民眾選擇「垂直避難」,也就是直接待在家中2、3樓。
但洪災過後,不少受害民眾出面指控,事前根本沒接到縣府的撤離通知,還有村里廣播系統故障無法使用,否則不會傻傻待在家中等洪流到來。
搜救人員徒步將生還民眾背出災區送醫。(中央災害應變中心提供)知情人士指出,此次死傷最嚴重的大同村,不管是在陽明交大或台大的報告中,都被歸類為優先撤離區域,可能執行撤離的花蓮縣府忘記面對天災時,要謹守「料敵從嚴」的原則,僅以宣導方式進行,未挨家挨戶勸離,才會造成悲劇發生。
另外,台灣從未進行過垂直避難演練,且垂直避難不是只要上樓就好,還要檢視建物結構,須選有3樓以上高度的RC鋼筋混凝土建物才夠穩固,像光復鄉這樣多以鐵皮、木材、磚塊為建物主材料的狀況,可能因建物強度不足,而有被沖垮的可能。此外,也需事先準備足夠的糧食、飲水、護理包、電池等設備,才能增加存活率等待救援。
6歲女童「小沂」(右)被搜救人員抱出來時,全身都是泥濘,受難遭遇令人心疼。(翻攝畫面)農業部林保署組長劉忠憲事後坦言:「這是台灣過去從未遇過的天災,在國際上也很罕見。」不同專業團隊以各自的模型與情境推演,做出的評估範圍卻天差地遠,導致撤離標準爭議不斷。對外界質疑「制度殺人」,他既無奈又自責,但也強調,所有決策都遵循專業意見,沒有人刻意延誤。
據了解,在洪災發生後,陽明交大團隊成員個個內心沉重,內部一直討論模型運算、參數設定過程是否有誤;以結果論而言,所做評估建議與實際發生的結果相差太大,甚至造成十多人死亡,由於建議攸關政府撤離、疏散等行政作為選擇與時間急迫性,讓他們內心背負不少壓力。
其實陽明交大團隊在業界頗具名聲,深獲各方肯定,接獲此案委任也曾多次實地勘查。有學者認為不適宜在此時找戰犯,這種卸責做法只會讓專家更望之卻步。由於台灣過去沒有發生類似案例,目前研究以個案為主,逐次委託學術專業團隊進行評估調查,無固定組織架構傳承經驗,建議中央成立海嘯、土石流長期監測單位,定期演練。
監測人員前往馬太鞍溪堰塞湖勘查,研擬因應對策。(翻攝馬太鞍溪堰塞湖監測紀實官網)該名學者認為,目前最重要的則是監控馬太鞍溪堰塞湖殘存的壩體結構,儘管蓄水量僅剩600多萬噸,蓄水量大幅下降,但還是有一定的威脅性。由於下游河道整個墊高,通洪能力大幅下降,需重新評估還能通過多少洪水。目前水利署正積極進行河道清疏,確保有安全通洪能量。
根據林保署航遙測分署的空拍航照研判,堰塞湖水位已較9月26日最高水位降低了114公尺,目前湖面面積約15公頃,蓄水量剩600多萬噸,溢流導致壩體大幅下切後,蓄水量僅剩原本最高水位的8%。
目前規劃優先加裝水位計,利用原來安裝的網路攝影機,確保監測資料不中斷,另由空勤總隊直升機支援搭載相關人員前往馬太鞍溪堰塞湖,進行空勘評估重新安裝水位計,盡快恢復堰塞湖水位監測評估。
災區道路淤積嚴重,有志工協助清淤之餘,在毀損的車上休息。至於受損的壩體,因沖刷形成V型山谷,兩邊原來的壩體還留有60%的土方,若再度發生土石崩塌,山谷河道還是可能再度堵塞,發生第二次的土石淤積,甚至最壞狀況還保有吸水功能,所以目前仍是維持紅色警戒。萬一再有大雨或颱風來襲,建議下游人員全數撤離,不可輕忽。
回顧事發當天下午,馬太鞍溪堰塞湖水位在短短1小時內驟降33公尺,蓄水量減少3,700萬噸,根據農業部林業及自然保育署推估資料,當時最大流量為每秒8,800噸。隨後瞬間傾洩1,540萬噸湖水。洪水攜帶滾滾泥沙奔流而下,15時30分更沖毀台九線馬太鞍溪橋,馬太鞍溪下游南側的堤防因此破損,洪流隨即湧入光復鄉市區。
馬太鞍溪堰塞湖(紅圈處)溢流後沖斷橋梁,循圖中黃色路線淹沒光復鄉市區。(翻攝馬太鞍溪堰塞湖監測紀實官網)黑色土石流如同猛獸,將市區淹沒成汪洋。汽車、家具、漂流木翻滾其中,甚至有人緊抱電線桿苦等救援,臉上寫滿驚恐。在民房2、3樓緊急避難的民眾,用手機拍下眼前的這一切,個個驚呼「太扯了」「太誇張了」。
一棟民宅矗立在淤泥中,搜救隊員則持續在附近尋找生還者。(新北市消防局提供)相關影片在社群媒體、網路迅速傳開,第一時間有民眾誤以為這是發生在國外的舊影片,但熟悉的台灣腔告訴他們「這在台灣」。
災難過後的光復鄉一片狼藉,來自全台各地的「鏟子超人」自備工具,前進災區協助災民整理家園,引來大眾一片讚嘆,總統賴清德、副總統蕭美琴、前總統蔡英文紛紛發文感謝。
來自全台各地的「鏟子超人」,主動前往花蓮災區,協助災民重整家園。針對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溢流事件,律師李明諭認為在這案件中,自然因素雖是主因之一,但責任焦點多半落在行政、防災體系的事前準備與事中應變上。要問「誰的責任最大」,若中央或地方政府在監測、警戒、撤離、工程處理等方面有明顯違失,致使潰決損害加重,則有國家賠償責任成立可能。
慈濟志工進民宅協助清淤,屋內牆上的「贏」字,似在鼓勵災民及為志工加油。馬太鞍溪堰塞湖潰決,是一場大自然與人力制度間的博弈。專業判斷雖然盡力,但在時間、人力與資訊受限的情況下,仍無法避免悲劇。面對越來越頻繁的極端氣候,台灣能否建立快速、準確、跨部會整合的應變機制,將決定下一次災難來臨時,是重蹈覆轍,還是成功避險。從堰塞湖到潰壩,從撤離爭議到政治角力,這一切都讓社會看到一面鏡子,映照出防災體系的脆弱,也提供未來改革的方向。
受難孩童只能暫時在收容所棲身,等待能夠重返家園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