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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鏡到底】不聽話的女兒 李晏榕
發佈時間2019.03.12 18:58 臺北時間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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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漂亮的履歷：台大雙學士、法國雙碩士、台灣及法國律師執照，目前自己開事務所。她說話劈哩啪啦飛快，但用詞謹慎、反應敏銳。難怪民進黨找她當發言人。
她卻也有驚世駭俗的一面：5個耳洞、剃過平頭、燙過爆炸頭，還自曝最想向後代子孫炫耀：「妳阿嬤參加過天體營。」
別人常用「李焜耀的女兒」形容她，偏偏她一路走來都違背父親期待，不時令李焜耀頭痛不已，包括4年前跑去參選立委。那場選舉，有人批評她投機，她卻說，最大體悟是政治需要務實。
耳環、描著粗黑眼線的略濃眼妝、黑色褲襪、細跟高跟鞋，搭上西裝外套，李晏榕這樣一身裝扮現身台北士林地方法院，令人聯想起電影《金髮尤物》那位外型很不律師的女律師。
非典型律師 兼職發言人
李晏榕也形容自己是「非典型」律師，這描述發生在我們於高鐵上聊到耳洞，「我有5個耳洞，左邊2個右邊3個，年輕時都會戴，但現在的新工作…，律師也不行，雖然我感覺我是非典型律師。」她現在多半戴中規中矩的耳環。
39歲的她說話飛快，畢竟當律師也7、8年，「我那天有被提醒講話慢一點，這是職業慣性，短時間要把很多事講完。」她的新工作是兼任民進黨發言人，她說純屬意外，最近剛獨自成立新的律師事務所，民進黨祕書長羅文嘉就找她，「你看事務所還很新，農曆年後剛搬過來，我對員工有責任。」最後雙方談妥，發言人屬part time（兼任）。
4位民進黨新任發言人裡，李晏榕注定最受矚目，因她原屬社民黨，父親赫赫有名，是友達前董事長李焜耀。
這天民進黨中常會挪到台南舉行，與會的人們個個西裝皮鞋，約7成是中年以上男性。一團沉悶的黑色裡，只見李晏榕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格外顯眼。會議後的立委補選掃街，所有人就屬李晏榕最放得開，她挨家挨戶、逢人便大嗓門開口：「各位鄉親，拜託支持2號！2號郭國文！」國台語夾雜。拜票她有經驗，2015年，李晏榕曾代表形象清新的社民黨參選北市中山、松山區立委，對手包括國民黨的蔣萬安，及醫師名嘴潘建志。
約莫在她決定參選時，友達前董事長李焜耀宣布辭職交棒。外界猜測此舉是替友達設防火牆，李晏榕則說，父親確實很反對，但她已做好決定，告知父親而已，「我都幾歲了。」
叛逆功課好 違父命讀法
李焜耀是宏碁創辦人施振榮的子弟兵，後來自行創業，李晏榕解釋：「我爸是專業經理人，我們家是後來經濟狀況才比較好。」李焜耀是台大電機系畢業，李晏榕的母親藍瑞雲則是台大法律系，李晏榕說，兒時家中有各種書籍，母親還常帶他們逛美術館、畫廊。與其說李晏榕是富二代，更像來自典型的知識菁英家庭。
她功課很好，就是有點叛逆，例如國中時，開明的母親已帶她去穿2個耳洞，她考上北一女後又跑去穿了3個，被學校記警告也沒在怕。她還剪過2、3公分的平頭，父親一看嚇到，唸她女孩子不要剪這麼短。考大學時，「我爸希望我讀商，我說不要，真的沒興趣。」她不顧父親反對，填了台大法律系，成為母親的學妹，還雙主修社工系。
挺婚姻平權 離婚案件多
畢業後她到「晚晴婦女協會」當社工，接觸到許多離婚或受暴婦女，考上律師後也是接家事案件，不久赴法國讀研究所，專攻性別研究。她大學就學過法文，法文老師正是2年多前墜樓的台大法籍教授畢安生。
我們到她的事務所，第一眼便注意到牆上一幅拼貼畫作，李晏榕解釋，這是畢安生送她的，「老師（過世前）有寫哪些東西要送給誰。老師之前就陸續送我一些畫，他不缺錢所以沒有認真宣傳他的畫，其實老師的畫很不錯。」她一直跟畢安生保持聯絡，4年前，畢安生交往35年的同性伴侶病逝，因2人無合法婚姻關係，李晏榕還替畢安生處理房產訴訟。無奈伴侶過世的打擊太大，1年後畢安生跳樓結束生命，沒能等到大法官宣告《民法》違憲。
這些年，李晏榕大力聲援婚姻平權，她一直對性別議題極有興趣，當年北一女戲劇社同學、現在是劇場導演的謝淑靖說：「她很關心因為性別而受到不平等對待的性別弱勢，像女性或同志，很有正義感。」她形容李晏榕：「活潑、聒噪、一根腸子通到底。」
李晏榕有個妹妹，還有個小她15歲的弟弟。謝淑靖說，李晏榕曾提過，原本家中只有姊妹倆，弟弟出生後，「她才發現這世界真的有所謂性別期待的落差，為什麼有些事男生可以做，女生不能做？」我們回頭問李晏榕，她才說，爸媽應該是因為傳統觀念（傳宗接代），母親才會在42歲高齡又生第3胎。會不會是不小心？「你覺得有可能嗎，我有問過，他們都否認（是為了生男生），但反正我就是這樣認定啦。想生兒子我也不會不高興啊，為什麼不敢講？」呱啦呱啦氣噗噗，雖然她又馬上補充，有弟弟還是很好的。
從法國回台後，李晏榕繼續接家事案件，多半是離婚，她的臉書粉絲頁自稱「離婚女律師」。她也參與一些改革團體如婦女新知、司改會，也接法律扶助基金會的案子。不知是刻意或純屬興趣，她一路的選擇都沒符合父親期待，也沒跟父親有任何交集。「很多長輩曾跟我說，我這樣的背景去做商務或企業案件，一定非常多案子。但那不是我想做的。」
相較於商務案件有如搖錢樹，一般律師不愛接離婚案件，「他們覺得很煩，當事人會有很多情緒，連做小小的決定，例如要不要跟先生連絡，都要問律師。但有些當事人的轉變很明顯，剛來時六神無主，幾個月後穩定下來，我就滿有成就感。」父親真的沒有幫妳嗎？「沒有吧，他怎麼可能跟他朋友說『你想離婚可以找我女兒』。」
對於家世，李晏榕極低調，高中密友謝淑靖說，2人16歲就認識，但每次大夥兒聊起爸爸的工作，李晏榕總3個字帶過：「做電子。」大家也沒多想。直到十多年後，李晏榕向謝淑靖的先生買保險，「保單要填父母名字，我跟我先生看到，還特地google確認，然後問她『妳爸爸真的是他？』她才說『對啊』。」謝淑靖又說，李晏榕非常介意別人對她的肯定是因為她的實力，還是因為她父親。
2015年，李晏榕代表社民黨參選立委。然而政商界都知，李焜耀是民進黨的支持者，亦是重要金主。李晏榕自己也說：「我爸媽家族都是深綠。」一名資深政治記者透露，那年民進黨其實屬意徵召李晏榕而非潘建志，連柯文哲也說願意幫潘建志安排到市府工作，以利整合。但最後，民進黨徵召潘建志。
現實從政派 跨黨求指教
而今回顧，李晏榕說：「那年如果我同意民進黨一些條件，可能就選上了，那年民進黨情勢很好，不像現在被打趴。」什麼條件？她答，掛民進黨的名義參選。
那是一場五味雜陳的選舉，不少第三勢力候選人皆面臨該不該與民進黨合作的殘酷兩難。「我去拜訪宋楚瑜、陳建仁，就被黨內罵失去理想性。確實有些人在某個時空背景下有爭議，但他們是政治界前輩，經驗值得借鏡，我去請教他們沒什麼不妥。我比較現實派，有人跟我說這個方法有可能選上，我就願意試。」但選舉過程中就喪失原則好嗎？「你要先選上才有話語權，你真的去跑選舉你會發現，必須被迫進到那個遊戲規則，選上才有辦法改變。」
沒跟民進黨合作，後悔嗎？「也沒有後悔，就是如果當年再務實一點，可能會跟民進黨協調。我在那場選舉學到政治很需要務實、妥協，因為你有更大的目標在後面。不過當年大家也擔心民進黨國民黨化嘛，小黨出來就是希望改變。我也沒想到3年後會加入民進黨，好妙！」
這次沒被社民黨同志罵翻？「當年社民黨的年輕人都支持耶，可能大家也意識到如果真想改變什麼，大黨還是比較有機會。」又解釋，主要是去年選舉結果令她憂心，「中國嘗試影響全世界的選舉，像澳洲最近要選舉，澳洲人就很關心中國介入。」
原本有人找她再戰立委，但她評估蔣萬安太穩。3年前她落選，蔣萬安則成了政壇明日之星，眼看下一步就是台北市長，不過李晏榕對蔣萬安的觀察頗有意思：「他滿無奈的吧，矽谷律師當得好好為什麼要回台灣？父命難違吧，我感覺他對從政沒有那麼大的興趣。但他滿努力，基層跑得很勤，不容易。」名人父親是資產，也是巨大陰影，同是二代的她似乎更有感。
那年李晏榕的政見包括推動類似法國的《伴侶法》，「制度應該多一點彈性，為什麼只有結婚一個選項，想要鬆散一點的關係不行嗎？」又聊到，像媒體報導外遇新聞，「很多人罵小三該死，可是你如果自己碰到，就知道有時候它就是發生了。」
自爆曾劈腿 難搞會遺傳
妳有碰到？「我自己有劈腿過啦，也不是當下跟他的關係不好，有時人事時地物的總和，就發生了。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是因為你沒碰到。」又聊到，辦過這麼多離婚，「台灣的離婚都太撕裂了，不能好聚好散嗎？一定要把對方講得很爛，你才會贏。」
但《伴侶法》還沒推動她可能就要結婚了，男友是香港人，「結婚是為了讓我男友來台灣生活更容易，而且我爸媽還是希望我結婚，每年過年唸一次。」
李焜耀曾在5年前中風，據傳一度沒心跳，幸而搶救得宜。父親身體好嗎？「現在還好，把拔真的鋼鐵般的意志，很了不起。」但她隨後抱怨父親半退休後，「家裡東西怎麼擺、我媽出門穿什麼…各種小事都要管，又說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我媽以前太放任。退休老人症候群。我就慶幸我成長過程他很忙，不然被他這樣管我會瘋掉。」又笑說，自己若有遺傳到父親哪個部分，應該是「難搞」，「有時我覺得我爸很難搞，他就說：『妳現在了解我以前的感受了吧。』」
李焜耀叱吒電子業半生，過去以霸氣大膽著稱，頗具創業家性格，施振榮就曾以「不聽話的兒子」形容這位子弟兵。妳不覺得你們父女很像？「哈哈，是有人這樣講，我自己這幾年也發現。不過我爸應該不承認，我也不想承認。」
李晏榕小檔案
- 出生：1980年生於台北
- 學歷：台大法律系、社工系雙學士、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碩士、巴黎第十大學人權法碩士
- 經歷：晚晴協會社工、常青法律事務所律師、德臻法律事務所合夥律師、婦女新知基金會常務董事、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委員
- 現職：李晏榕律師事務所主持律師、民進黨發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