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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老店】暖羹家香味 阿娘給的蒜味肉羹
發佈時間2020.12.26 10:54 臺北時間
更新時間2023.09.12 20:36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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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年前潘美職在宜蘭市擺攤，賣起摻有大量蒜末的肉羹湯，因風味特殊，成為在地知名排隊老店。後來因身體不適，她將老店交由七女林秀圓和獨子林佳宏打理，沒想到，2010年老店因七女丈夫積欠賭債，遭人砸店，姊弟遂分開經營，關係一度緊繃。
2013年，林秀圓不堪債務壓力將店面頂給他人，連夜攜子跑路，直到3年前潘美職病重，離家多年的她才回到宜蘭，一家人在母親病榻前重逢。如今八姊弟約好每年聚會，老店也開枝散葉成4家店，讓母親的手藝持續飄香。
「老闆，我要一碗帶走。」「我要二碗肉羹內用。」上午9點鐘，阿娘給的蒜味肉羹剛開門營業，門前已響起此起彼落的點餐聲。第二代老闆娘莊雅惠一早就在櫃檯招呼客人，一面處理網路宅配訂單，她笑說：「現在有空就要先做，不然等一下真的沒辦法。」
扎實肉羹條 慢火煨湯
先生林佳宏站在後方開放式廚房的一只大鍋旁，如下餃子般，將肉羹條捏入熱湯中煮熟成型，接著倒入整包新鮮現攪碎的生蒜頭慢火煨煮，空氣中頓時蒜香四溢。「最早我媽在做的時候，蒜頭放的量沒有現在這麼誇張。」林佳宏說：「當初就是點綴一下，現在我們是大把、大把地放，像前陣子蒜頭很貴，我們還是照放。」
林佳宏的母親潘美職原是林務局的派遣工，在太平山上工作。1966年，為方便照顧孩子，她在宜蘭市向人租攤位賣肉羹。宜蘭冬季多雨、潮溼，肉羹湯易保溫，吃來又有飽足感，是在地家常菜。她選用豬胛心肉與後腿肉，經過反覆地按摩、增加彈性後，再裹上一層薄薄的魚漿捏成二指幅寬，外觀比一般的肉羹條大，吃得到扎實口感，湯頭則使用每天燙肉羹條的熱湯為基底。「（燙肉的）湯頭很濃郁，我們按比例把它調到每一鍋，可以取代大部分的味精。」
採訪這天雖是週間平日，但沒多久雙透天店面瞬間客滿，想一飽口福，得抽號碼牌等叫號入坐。一群年輕人端著剛煮好的蒜味肉羹，一口接著一口、不怕燙似地，用熱羹湯驅散宜蘭冬日溼冷的寒氣，爽快地吃出一身汗來。
退休不服老 成活招牌
「以前媽媽在做的時候，我們沒有招牌，當地人會說我們是『七仙女那間店』。」潘美職一連生了7個女兒，44歲才生下林佳宏。彼時有一位醫師常上門用餐，林佳宏說：「他都會多給5元，請我媽多放蒜頭。蒜頭配上豬肉，本來就是很絕配的東西，我媽覺得不錯，那時慢慢開始改變。」老店位置靠近宜蘭舊北門，後來乾脆取名為北門蒜味肉羹，「以前只有6坪大，只能在室內擺上3桌，就是正港的路邊攤。客人都在外面等，在路邊排成一整排。」
林佳宏高中畢業曾短暫在台北當婚紗攝影師，22歲那年，因母親身體不適才回家幫忙，潘美職也順勢退休，把老店交給兒女打理，但她仍每天都到店內幫忙捏肉羹，是老店活招牌。林佳宏後來將店名改為「阿娘給的蒜味肉羹」，2017年則把老店從舊城區，遷往2公里外的新址。事實上，這道傳承自母親的好手藝，在蘭陽平原並非別無分號—潘美職的大女兒林秀貞在羅東經營北門蒜味肉羹，五女兒林秀玲則在宜蘭市另開宜蘭蒜味肉羹；2年半前，因前夫欠下鉅額賭債、躲債跑路的七女兒林秀圓，也在離鄉5年後重回故鄉，在老店原址附近開設北門蒜味肉羹—宣（卡桑）。
欠債遭砸店 手足失和
在下午用餐離峰時段走進北門蒜味肉羹—宣（卡桑），店內仍有幾桌客人，林秀圓和女兒正在店內吃飯。見到記者來訪，她有些訝異，「訪問老店要去問我弟弟啊，怎麼會來找我？」林秀圓說，除了親友或在地客，很少人知道她已重回故鄉開業。
過去，潘美職的女兒都是她的助手，一個出嫁、下一個就頂上來接，1998年林佳宏回家工作時，老店就由七女林秀圓與林佳宏共同經營。「那時我們輪班，我弟早班、我做晚班。晚上我6點交班，做到12點收。」但姊弟合作不過2年，就因林秀圓前夫欠下鉅額賭債，導致黑道上門砸店破局，「他有一些債務問題，人家來店裡討債，把辣椒啦什麼都弄翻。」林秀圓一陣尷尬苦笑，「當下我們有報警，但是我也不會講…」
外人以為林秀圓夫妻是老店主事者，不清楚其實是姊弟共同經營，連帳務也分開管理。「她前夫很愛賭，賭到一個很誇張，我也不知道欠多少錢。說實在的，干我屁事？」說起被砸店的往事，林佳宏仍有些氣憤，「當時總有人旁敲側擊，問說弟弟能不能還？我說我們賺的也是辛苦錢，他賭得這麼阿莎力，要我們來幫他還，天底下哪有這種事？任誰都不願意。我又不是傻子，我也有小孩、有家庭、有員工要養。自己敢做，就自己要面對。」
林秀圓和林佳宏差8歲，是手足中年紀最相近的，「我們以前感情很好。可是當下他就跟我講，分開做。」林秀圓有些眼眶泛紅，「我不是怨他，也不是說他一定要幫我出頭，但是給我的應該是安慰的話，或是說我們來想辦法解決。人家來店裡是一種困擾，沒錯，但是姊弟的情分，好像那一天就結束了。」
同街打對台 全為生存
遭人砸店隔天，林秀圓決定離開老店、另開傳承蒜味肉羹。林秀圓說，事發1年多前，她已經在老店斜前方買下一處新店面，「房子我買1年多，都不敢動，我也跟我媽講，那邊比較大，不然我們搬過去，一樣早、晚班。到那一天發生事情，我就跟我弟講，如果他那邊不讓我做，我就必須在對面，因為我要生存。」
說到底還是埋怨家人不肯幫忙嗎？林秀圓搖搖頭，「我沒有拖累他們一毛錢。只是姊妹都對我不諒解，認為我一直幫著前夫，但我是逼不得已。」在家暴下，她曾多次被迫簽下借據，不從就被威脅要對孩子不利，「大家認為我一直在忍他、寵他、任他為所欲為，沒有人知道我真正的痛在哪？」
離開老店後，她和前夫離婚，但砸店一事讓林秀圓自覺無顏再見家人，只能在父親墳前訴苦。「那種無助，你知道嗎？我不清楚他（前夫）到底欠人多少錢，我既不賭也不喝酒，債主哪個不知道是他逼我簽的？這就是命。」「其實她發生事情，大家都滿捨不得的。不能只說我，只說我就太刻意，大家都很捨不得她。」林佳宏語帶無奈。但姊姊另開新店難免競爭，隔年元旦，林佳宏也在老店50公尺外開二店。
只是前夫欠下的賭債彷彿沒有完結的一天。2013年，林秀圓再也無力負擔債務，便把傳承蒜味肉羹的店面賣給外人抵債，自己帶著3個孩子連夜跑路。「家裡的人打電話我都不接啦，我沒辦法面對。」大人躲債，孩子也跟著受苦。說起孩子，林秀圓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沒有帶一毛錢走，那時小女兒高中才讀一學期而已，就必須跟著我走，連休學都沒有辦。」
健康亮紅燈 放慢腳步
林秀圓遠走他鄉，林佳宏夫妻則固守老店。為了應付假日人潮，夫妻倆時常清晨5點就得到店裡備料，曾長達半年沒有休息，因太過操勞，某天莊雅惠無預警在店內昏倒，檢查後確診罹癌。林佳宏說：「當時我二店就不開了，所有人員集中到老店，我每天陪她到台北治療。」
「那時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全家就我幫不上忙。」莊雅惠育有2子1女，她為了孩子撐過最難熬的化療階段，夫妻倆也決定捨棄人潮最多的週日，固定週休2日。林佳宏說：「我媽很心疼我太太。她說：『賺錢有數，生命要顧。』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賺再多錢也沒有用。我們必須放慢腳步。」
3年前，潘美職因罹患多發性骨髓瘤開始進出醫院，病重之際，林秀圓接到姊姊通知，一家人終於在母親的病榻前重逢。「我一直想回來，可是心境打不開。」離鄉這幾年，林秀圓都在餐廳打工維生，「阮知影阮媽真艱苦，可是我走不出來。看到我媽，她哭、我也哭。她出殯，我跟她磕了3個響頭。對不起，乎伊足傷心。」
遵循母遺願 回鄉團圓
姊弟多年未見，再見面不會尷尬嗎？「是不會尷尬，總是要把話講開。」林佳宏認為事情要分清楚，「我對她沒有什麼怨懟，就覺得她為什麼要搞成這樣子？當初種種事情也不是她搞的，如果我對她產生怨懟，這就是我不對了。親手足，有什麼事情講開就好。」
潘美職過世前也囑咐林秀圓，將來一定要回到宜蘭振作。「伊說回來宜蘭，我才有路可以走。我答應她說我會回來，但是當下心情很復雜，想說那些人、前夫欠的債會不會放過我？我也是七上八下，想我回來該如何去面對？」2018年中，林秀圓終究是遵守母親的願望，回到故鄉重新賣起蒜味肉羹和母親的古早味冰品。原來最早潘美職開店時，夏天賣冰，冬天才賣肉羹，「後來我姊都嫁了，沒有人手，冰就沒賣了。我媽在醫院的時候，還跟我講糖要怎麼放。」
但新店開張才3個月，前夫再度上門鬧事，「他說不會放過我、要放火燒我的店，我就報警，警察、消防車都到了。」現已聲請保護令的林秀圓重新面對債務，和3個女兒共同經營，至今仍在還債，「算我上輩子欠他的，我把債還清了就沒事了，這樣想就好了。」
早年潘美職以一碗蒜味肉羹養活一家十口，如今老字號開枝散葉成四家店，「我們家8個人，現在有4個在做肉羹，而且都在宜蘭。」林佳宏說林秀圓回來後，八姊弟約定好，每年固定3次聚會。走過家族波折，他規劃未來不排除開直營店，讓母親的手藝全台飄香。
顧客這麼說：真材實料 口齒留香
這家店我從小吃到大，他們用熱羹湯去沖新鮮現攪的蒜蓉，把蒜頭的香氣逼出來，吃完口齒留香，是其他店沒有的味道。肉羹真材實料，不像有的裹粉裹得很厚，吃得到赤肉的香味跟鮮甜。
陳先生，宜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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