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羽球隊小檔案
大同高中羽球隊於1999年成立,起初只有4名學生,如今國中加高中隊員約30人。創隊19年來,大同高中戰績彪炳,不僅培育出世大運金牌選手,更是全中運的常勝軍,對國中小的羽球員來說,大同羽球隊宛如聖殿,近年更被譽為「國手搖籃」。
6月8日下午,本刊記者前往台北市立體育館,一踏進場內,就聽到羽球拍高速揮動的聲音,羽毛球如子彈在場上飛舞,這是台北市立大同高中羽球隊的學生在館內練習的日常,這群年輕隊員揮灑著汗水與熱血,對他們來說,羽球不只是運動,更是追求卓越和榮耀的戰場。
大同高中羽球隊的球員每天在這裡練習5到6個小時,往往從下午2點一路練到晚上7點,除了球場上的技術訓練外,還得加強體能,長時間的磨練換來輝煌成績,今年4月舉行的全中運便一舉拿下8面金牌,讓該隊成為外界公認的「國手搖籃」,去年世大運的雙打冠軍李佳馨、吳玓蓉,就是出身大同高中羽球隊。
訓輔委員 掌握生殺
學生的優異表現讓教練同感光榮,創隊教練蕭博仁在大同高中任教19年,被譽為「金牌教頭」,在台灣羽壇培育出近百位國手。本刊卻接獲爆料,指蕭博仁疑似利用羽球隊的好成績,把學生當成斂財工具,連學籍都成為可以買賣的商品。
熟知體育界內情的阿國(化名)向本刊表示,大同高中羽球隊是各項賽事的常勝軍,每年都有來自全國的優秀學生報名入隊,球隊的入校審查以及成績要求都十分嚴格,弔詭的是,幾乎每年都會有成績未達標準的學生在轉學考時入校。
「他們上場揮個幾下,就算沒有得牌一樣能共享金牌成績,將來推甄大學就穩了。」阿國提到,曾有家長花20萬元將學生塞進大同,還能指名優秀球員做為雙打搭檔,又花了30萬元拜託教練把孩子推甄進師大,蕭博仁收了錢卻沒有兌現承諾,家長也只能認賠。
這位「金牌教練」的權力究竟有多大?本刊調查,蕭博仁是體育署唯一的羽球訓輔委員,在潛力選手培訓計畫中扮演關鍵角色,更掌握選手是否能出國比賽的生殺大權。
體育署近年推動「浪潮計畫」,目的是培育優秀或具潛力的運動選手,經過審查符合標準,就能以公費出國比賽。蕭博仁則可利用訓輔委員的職權,調整各項賽事的比重積分,進而影響球員的選拔資格,甚至決定選手站上國際賽事的機會。
運動員努力不懈,就是為了能在國際舞台上發光發熱,為國爭光,出國比賽的機會卻被蕭博仁把持,為了不讓孩子的心血就此白費,家長們均敢怒不敢言,蕭博仁的行徑也就越發囂張,把掌管羽球隊經費的後援會當成他個人的「小金庫」。
推甄規定
台灣教育近年推廣特色招生,優秀體育學生升大學時,國內頂尖大學皆開放名額,歡迎優秀體育學生以甄試管道入學。
以2017年的「大專校院接受運動成績優良學生甄審甄試分發名額彙整表」來看,包括台大、政大、師大都有名額,全中運優秀成績可加分20%,國際賽事最高則加分50%,換言之,取得各大體育賽事的成績,就如同為大學開了方便之門,也難怪有家長想方設法,就是為了讓孩子能用獎牌鞏固升學之路。
發票報帳 牟利自肥
「從住宿、設備,到比賽各種費用,蕭博仁可說無處不動手腳。」阿國指控,在外比賽時,蕭教練總是告訴學生要「共體時艱」,住宿以不花錢為原則,這些單純的隊員相信總教頭是為他們好,也就心甘情願地「相忍為隊」,在比賽前自動將睡袋快遞到借宿地點的倉庫或國小的廢棄校舍,原本的住宿預算卻流向不明。
本刊調查,2015年4月,蕭博仁帶球員到雲林西螺參加亞洲青少年羽球錦標賽國手選拔,晚上借住學生家長的倉庫,因為住宿環境簡陋破舊,每個孩子都被跳蚤咬得亂七八糟,隔天比賽還要忍受身上的腫痛劇癢,得靠意志力才能完賽。
返回台北後,蕭博仁卻拿出根本沒去住的汽車旅館發票向校方報帳,光住宿費就申請了32,400元。
更誇張的是,大同高中羽球隊成績優異,有企業球團長期支援學生出賽經費,本意是希望藉此減輕家長的負擔,讓孩子能無後顧之憂的專心練習,蕭博仁卻多次拿四處收集的發票向校方報假帳,藉學生名義經營無本生意,每次比賽都能浮報2萬到5萬元的經費。
「去年和前年,我知道的就有7筆,我不知道的還有多少?」阿國提到,包括2016年第一次和第二次全國羽球排名賽的誤餐、住宿和報名費,還有2017年第一次全國羽球排名賽的誤餐費、世界青少年國手選拔住宿費、亞洲青少年羽球錦標賽國手選拔膳食費,7筆款項共172,710元,全由贊助企業足額支付,蕭博仁事後卻開立假單據另向學校請款。
睡休息室 付住宿費
此外,蕭博仁還曾以學生名義報假帳。曾有選手被蕭教練叫去,總教頭一句:「拿回去給你爸報稅。」學生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張3.5萬元的扣繳憑單,扣繳單位是台中的運動用品商,所得人則是未成年的李姓學生,但該生根本沒有拿到這筆贊助廠商的收入,一頭霧水地將扣繳憑單拿回家,李父也只能乖乖付錢。
蕭教練另外要求得牌學生回捐35%的獎金,以全中運來說,個人賽冠軍就要捐出37,800元,得牌的喜悅瞬間變成付錢的壓力,名義上是「造福學弟妹」,但錢一進入後援會就如同石沉大海。
羽球隊是大同高中之光,校方為表示對球員的重視,投注許多經費和資源購買訓練器材,和豪華的訓練室相比,學生住的「宿舍」卻是由休息室改建,簡陋的上下鋪和蚊帳圍成孩子的睡覺空間,20名男女隊員比鄰而住,晚上沒有老師照顧,發生任何危險都難以預料。
更誇張的是,羽球隊員在簡易的休息室睡了16年,但大同高中根本沒有宿舍,球隊依然每月向家長收取1,000元的住宿費用,長年下來,住宿費至少就500萬元,但這些錢從未上繳學校,至於用到哪裡去了,也沒人清楚。
蕭博仁的不當行徑,終於有家長忍耐不住,向台北市議員陳孋輝陳情。陳孋輝上個月在議會質詢時要求市府介入調查,政風單位前往了解時 ,蕭博仁卻辯稱汽車旅館發票是「有付錢但沒去住」,推託之詞讓陳孋輝嗤之以鼻。
遭到檢舉 抓告密者
「我們覺得很遺憾的是,這個教練至今沒有受到任何處罰。」陳孋輝表示,蕭博仁如今還是「總教頭」,校方下學期才會將他調離教練職位,改任一般的體育老師,而蕭博仁遭受檢舉後,不但沒有自我反省,反而在隊上掀起白色恐怖,要求隊員「找出抓耙子」。
大同高中在台灣羽壇扮演重要的培育角色,這些十幾歲的學子將青春投注在賽場,用手腳的厚繭磨出成績,帶著榮耀和驕傲為國爭光。他們的人生本該只要煩惱球打得好不好、和搭檔吵架該怎麼辦,教練的作為卻讓這些孩子的努力變調。
蕭博仁疑似中飽私囊的種種行徑讓阿國忍無可忍,他怒斥蕭教練「把選手當成斂財對象、以成績當作吸金工具」,陳孋輝則呼籲羽球後援會的帳冊應該完全公開,並要求校方將蕭博仁移送法辦,才能正本清源解決問題。
蕭博仁:不是我訂的規則,歡迎大家審查
本刊致電蕭博仁,他認為指控有所誤會,表示政風單位現已介入調查,他說,扣繳憑單是因學生出國比賽,曾接受廠商贊助,才會有那一張扣繳憑單;至於培訓金回捐,他說,回捐規定是經過後援會決議,回捐的金額則用來支付球員的設備以及教練費,「不是我訂的規則。」
蕭博仁指出,每月1,000元的宿舍費是家長們決定後收取,用來修繕宿舍環境,添購冷氣、冰箱和廁所清潔等費用,晚上也有老師陪球員守夜。對於遭指控賣學籍,蕭博仁則大喊冤枉,表示所有考試都經過公開程序審查,家長的捐獻也都進入後援會,絕對沒有收錢讓成績不好的孩子入隊的情事,「歡迎大家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