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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01 20:51 臺北時間

川普新聞「正常化」了!媒體自由也危險了

川普新聞「正常化」了!媒體自由也危險了
「正常化」(normalization)在大選之後,突然成了美國新聞界的熱門字。
它指的意思是在川普當選之後,選前主流媒體跟川普勢如水火的關係彷彿突然瞬間誤會冰釋。不少媒體收斂起嚴厲批判的立場,改用「正常」的、想像中「報導總統當選人」該有的方式,來報導川普的相關新聞。
這是媒體相信川普會「更有總統樣」,修正過去失格的言行,再給他一次機會?還是為了未來四年採訪白宮新聞的方便,所以開始修補和川普的關係?不管如何,媒體和川普的「關係正常化」,已經先給新聞自由帶來了傷害。

「一定要讓你寫些好話」選後媒體關係的逆轉

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Frank Bruni,撰文描述了川普在當選後第一次訪問紐約時報的情況。
他說川普和他握手之後,突然又回過身、碰了碰他胳膊、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一定會讓你寫一些關於我的好話。」
在 Bruni眼中看來,川普即使是贏了人生如此重大的勝利,都還是如此渴望別人對他的崇拜關愛,和要需別人幫忙吹噓他的偉業功績。
不過,回想一下過去川普和紐約時報的關係,他多次在公開場合、在推特裡發言痛罵紐約時報和其他一干媒體,說「我覺得紐約時報超級不誠實」「別問這種問題,你不是個很好的記者」「紐約時報這沒落的媒體」「可憐蟲」,如今倒過頭來,說他期待紐約時報未來會說說他的好話,如此的轉變一時讓人不容易適應。

選舉恩怨放一邊 美主流媒體「正常化」

不過,相較於川普,許多媒體的改變似乎更讓人難適應。像是選前幾個星期,《時人》雜誌(People)才指證歷歷,報導過川普涉及肢體和言語騷擾採訪的記者。但在選後,拿川普當封面人物,角度卻有180度的大轉變。
《時人》雜誌的「大選特刊」,封面上的川普昂首闊步得意洋洋,猶如川普在電視節目「誰是接班人」慢動作華麗出場片頭的翻版。
川普當選之後,《時人》雜誌推出「川普這一家」的專題。記者在川普家中訪問了川普夫婦和小兒子巴隆,被自由派質疑是為川普搽脂抹粉做公關,甚至在網路上引發抵制《時人》雜誌的行動。
在川普當選後的第一次電視專訪中,也可以看到這種不一樣的氣氛。在CBS老牌節目《六十分鐘》的訪問裡,川普的語調和談話內容似乎都做了調整,講話突然有了政治家的氣度風範,主持人Lesley Stahl似乎也是照表操課配合演出,沒有聽到她針對川普的謊言和醜聞做出質問,聽著川普談話時,她臉上表情時而偏頭狐疑、時而點頭肯定,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彷彿一切就像是四年一次「正常」的選後專訪。
CBS《60分鐘》在川普選後的第一次電視專訪,對川普過去醜聞沒有提出正面挑戰,被批評是故意「做球」給川普。(畫面截自網路)

保障新聞管道 媒體與川普「關係正常化」

美國媒體對川普報導的「正常化」,主要當然是出於自利的原因。
畢竟,對華府的政治記者來說,新聞最重要的是獲取訊息管道(access)。記者必須先有只管道,也有辦法掌握狀況。不管這個管道,指的是白宮新聞簡報室裡坐在第一排保證有機會可以發問的位子,或是重大訊息的宣布時,有沒有被放在新聞聯絡人的簡訊或是email名單裡。
所以記者在訪問裡丟些容易發揮的問題,少放一點川普對女性、穆斯林、或墨西哥人的評論,都是有助「正常化」的做法。但是,它對媒體以及民主的體制卻會帶來傷害。
長期研究威權政權的政治作家Sarah Kendzior就說,媒體這類的做法,其實就和集權國家的媒體把威權領導正常化的情況一模一樣。他們的新聞對政治人物「努力配合、相互勾結、而且充滿畏懼」。
換句話說,如果像是威權國家的情況,媒體即使取得了白宮的新聞管道又有何用?白宮只會讓你報導希望你會報導的新聞,新聞媒體能做的事恐怕只像《時人》雜誌和《六十分鐘》一樣,幫川普搽脂抹粉,幫川普「正常化」,跟美國人民說這一切都很正常。
相較於媒體對於報導川普如何拿捏分寸左右為難,不知節制自行其是的川普反倒是左右逢源。
對傳統媒體,川普從選戰結束之後還沒有開過任何一次的記者會,而且多次放記者鴿子,面對如《六十分鐘》的專訪也只是自戀大談「選民多麼偉大」「這場選舉贏得如何美妙」,卻避談未來國政,種種做法有違長久以來華府記者與總統互動的慣例。
對於社群媒體,則成了自己的宣傳頻道,他在YouTube公布了《總統當選人川普給民眾的訊息》,背景環境是自己舒適自在的辦公室,而不是記者會台上接受記者硬碰硬的提問。內容全是自吹自擂的廣告片(infomercial)。更厲害的是他繼續使用推特,不斷發佈內容真實性可疑的訊息(比如說他被嘲笑普選票輸給了希拉蕊兩百萬票,他就引述極右派的網站說「可能」有三百萬張非法的做票)。
川普以美國總統當選人身分發表的第一支YouTube影片,一個人唱獨角戲談上任後要發佈的行政命令和他的「百日維新」計劃。

另類右派?「在過去,我們就叫它新納粹」

川普未來的政府真正值得令媒體擔心的,或許是川普任命的白宮策略長兼總統顧問巴農(Stephen Bannon)。這位極右派的媒體大亨未來將是白宮內部的頭號掌門人。
巴農在為川普操盤競選之前,經營極右派的媒體網站Breitbart News,擅長用各種巧妙的文字包裝反猶太人、白人至上的新納粹思想。如今許多媒體將他的主張和思想形容為「另類右派」(alt-right),彷彿換了一個名詞就可以撇清與極右派的關聯(事實上巴農本人不僅否認自己是極右派,甚至也說自己不是alt-right)。
美國主要的通訊社美聯社(AP),認為所謂「另類右派」的說法根本是混淆視聽,有誤導之嫌,最近還特別發表了新聞用詞規範,要所屬記者們小心這個詞的使用。

在過去,我們稱它之為種族主義者、新納粹、或者白人至上主義者。
由美聯社負責主管用詞範式的副總裁John Daniszewski發佈「另類右派」(‘alt-right’)用詞的指導方針裡說:記者應該「僅限符合文章情境下」使用。因為這個詞並非廣為人知,而且主要是為了公關宣傳目的。支持者使用另類右派這個詞,是為了「把實際的信念,用比較含糊、較易於被更多人接受的說法」傳播出去。「在過去,我們把這類的信念稱之為種族主義者、新納粹、或者白人至上主義者。」
同時他還註明使用「另類右派」('alt-right')這個詞時,要「加引號、連字號、字頭小寫」。

假新聞成政治「新語」的後真相時代

在歐威爾的小說《一九八四》裡面,主人翁居住的大洋國使用「新語」(newspeak)來削弱、扭曲、和取代自由、革命這類會危及政權的詞彙。例如你不能說「老大哥是壞的」,因為「壞的」(bad)這個詞已經被取代了,你只能說「老大哥不是好的(ungood)」。最後,連「不是好的」也被取代了,再也沒有文字可以威脅政權了。
如今「後真相」時代裡,似乎也開始出現用詞真假混淆、自相矛盾的一些話術。像是「假新聞」(fake news)一詞,過去指的應該是「麥可傑克森是外星人」「貓王復活了」這類八卦小報專供消遣的內容,但是現今社群媒體假新聞泛濫成災,充斥的內容卻是「可靠消息說歐巴馬的出生證明經過變造」「歐巴馬和希拉蕊是ISIS的共同創建者」。而隨著媒體和川普關係正常化和極右派勢力進入白宮,「另類右派」製造的「假新聞」,恐怕會把大家帶入更多訊息的迷障中。
參考資料:
'Normalising' Trump: Behind a new media buzzword (Al Jazeera)
Protecting Journalism from Donald Trump (The New Yorker)
60 Minutes, SNL, and the normalization of Donald Trump (Vulture)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1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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