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
2017.04.26 07:00 臺北時間

【短篇小說】你讀過《漢聲小百科》嗎?(3-2) 黃崇凱

【短篇小說】你讀過《漢聲小百科》嗎?(3-2) 黃崇凱
豪哥說,在他們的世界裡,大家各自出去玩玩其實沒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只要不得病回來就好。
光頭王當然不是小百科,他是有妻有女的人類,自得其樂做個教書匠。我甚至還沒細想我們就走在一起了。我每每想分析自己為什麼那麼多人不愛,偏偏要愛光頭王。許多感觸,比方說,就像某個星期天下午無事可做、無人可找,不想逛街不想看電影也不想待在家,才愕然領略孤獨是怎麼回事。就像盲人終於摸出了牆壁與牆壁之間只有死角。隨著年紀日增,周圍結婚生子的朋友自有週末的例行規劃(帶小孩去公園或大賣場走走),爸媽不需要關心比妳還忙碌(爸爸退休後更是放心帶著媽媽到處爬山賞鳥),反而要時常回應他們來關心妳的感情生活。至於阿明嘛,我們家誰也不清楚他在忙些什麼。
那時的我很不正常,會脆弱得想跟世界多點聯繫。
那種時刻如果出大太陽,我就會覺得那陽光殘忍得像刀,有我無法承受的溫暖。如果下著雨,就跟我心裡的陰鬱押韻對仗,滿溢冷峻的潮濕。如果是陰天,我的腦子就無限循環播放莫文蔚唱「陰天在不開燈的房間」,怎樣都關不掉。那時的我很不正常,會脆弱得想跟世界多點聯繫,得想辦法忍住不聯絡光頭王。
要是我的學生知道老師是個通姦者會怎麼想?我頭一次看《鋼琴教師》,女老師跑去男學生看A片自慰的MTV包廂撿起包裹著新鮮精液的衛生紙嗅聞,也自慰起來,我就知道那拍出了深藏在我心中的慾望。那種膨脹的時候,我閉眼念口訣似的背誦小百科教導的人體知識:人體內含6根鐵釘,可製成900支鉛筆的碳,可製成2000支火柴頭的磷,足以載人飛上高山的氫氣,頭髮可支持8000公斤,心臟一生跳動26億次,指甲一生可長250公分,眼睛能分辨800萬種顏色,鼻子可分辨4000種氣味,打噴嚏的速度比颱風還快,一生可排泄3000公斤的糞便。許多知識在轉換之間逐漸散失意義,無用的知識使我安心。
我還有印象,玩過戰爭遊戲當晚,我跟阿明的心情都很差。
小百科在的最後一個月,帶我們到未來世界走了一遭。那時年紀小,無法分辨真正可能的未來與想像的未來之間的差異。每次我腦內重播這些記憶,一開始只是看,漸漸才辨識出哪些只是樂觀的假設,哪些不是。這很像《回到未來2》,主角穿梭到三十年後的2015年10月21日,電影裡的滿天飛天車、球鞋自動綁鞋帶、出門可用懸浮滑板、濃縮還原披薩這些,都沒在真實的2015年實踐(芝加哥小熊隊不僅沒奪冠還正好那天被淘汰)。小百科版的未來生活也是如此。那個未來世界中,人類城市移往地下、海底跟海上,且幾乎都有玻璃罩包覆整座城,以隔絕空氣污染。那裡有無人駕駛的自動公車、時速1000公里的磁浮列車,家裡有機器人僕役,吃調味營養藥丸或自動烹調廚房送來的餐點,穿可溶免織布服裝,用巨大的電腦學習知識、做功課,用電視電話和電子傳真機通訊。這些都是小百科從當時的人類想像擬造出來的逼真場景,我們就像在電影實境演出。也許《回到未來2》裡吐出「你被解雇了!」的電子傳真機就是小百科讓我們見識到的那一台。
小百科讓我們模擬過一場美蘇大戰,結局是兩敗俱傷,地球毀滅。就結果來說,顯然是要給世人教訓,期許人類多從未來的可能回望現在,避免釀成悲劇。我還有印象,玩過戰爭遊戲當晚,我跟阿明的心情都很差,一方面不了解自己為何無法勝出,一方面真擔憂起遙遠的美蘇兩國局勢。雖然我們照樣上學放學,吃飯睡覺,生活中從沒感受到任何挨餓受怕的威脅,卻隱約察覺類似陰影的東西。像是幽靈、鬼魂,我們很怕看到其實從沒看過,卻又覺得有。那時沒想過小百科常讓我們看螞蟻、飛鼠、蔬菜之類動植物剖面圖的用意,可能也是要鍛鍊我們的眼力能看到眾多事件、現象底下的剖面圖吧。畢竟誰想得到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隔年東西德統一,而蘇聯竟在1991年瓦解。那會兒我們忙著跟一大堆參考書、測驗卷搏鬥,從電視新聞看到那些小小的畫面,只當是背景沒多加注意,還不如那時大家在瘋的中華職棒,連補習班上課都有人偷偷戴著耳機聽轉播。
不管是光頭王或是我,都住在隔離區,遠遠觀看世界。
有回我跟光頭王躺在一起的時候,我問他以前看不看中職。他說何止看,簡直不離不棄,當年時報鷹簽賭案多傷他的心啊。他是中南部鄉下小孩,上台北讀大學才有機會進場看球,全靠廣播、看《民生報》和《大成報》的體育新聞吸收職棒資訊。也就是說,他完全錯過時報鷹最顛峰的時期,只目睹到剩下空殼的二代鷹。我們這一代的成長過程就像工廠生產線,很自然地九年國教、家裡期待的往上讀就繼續讀高中、大學乃至研究所,能讀盡量讀。可是我們也完整錯過了社會的變動。校園是個封閉的場所,知識在此凝固不前,許多內容一再重複,只是逐漸加深複雜度。不管是住鄉下的光頭王或是在城裡的我,都住在隔離區,遠遠觀看世界。他沒有因為鄉下出身比較認得五榖雜糧或四季水果,手腳不俐落,不會游泳更不太運動,所有我們城市小孩想像的抓昆蟲放風箏爬樹玩水一概不會。他說哪有你們那麼好命什麼都有,我們在前段班就是考試讀書考試讀書,家裡不叫你幫忙做田裡的事很不錯了。他們沒課外書可看,有也是每週一本35元的《少年快報》。我問那你怎麼有小百科可看。他幽幽地說,有個鄰居家裡開工廠,那家媽媽聽信推銷員說這是為孩子好,二話不說買了。我常去他們家看卡通、看他們兄弟打任天堂,看到那一套小百科十二本亮晶晶擺在客廳的電視酒櫃裡,上上下下盡是些白蘭地、茅台、金門高粱啦,鄰居說隨便我看。那陣子我每隔幾天就借一本回家看,心想我長大了也要買一套給自己。我還記得書裡面教跑步的是紀政,教打擊的是亞洲巨砲呂明賜。
我靜靜地聽,分神想著我們從小到大升學,畢業了接著在另一所學校教書,直到跨越四十歲,沒出過社會,大概就會一直錯過外面的世界吧。每個學期開始發新課本的時候,我習慣順手拿來歷史和公民課本,想到就隨意瀏覽幾頁。總可以發現一些不記得的、一些不知道的、一些以為記得又忘了的。我的記憶似乎外在於歷史,瑣碎、零星、片段,毫無脈絡可言。有時遇到什麼年份日期或事件就想上網查維基百科,我真不敢相信小百科說人類大腦可以儲存2000萬本書,這輩子要是能記得20本書的內容就很不得了了。
那時沒人會跟我們說,中國的疆域早就長成老母雞。
光頭王說前幾年才雄雄想起小時候有個夢想是買整套小百科。他記得那天特別開心,立刻在拍賣網站搜尋,選到一套保存良好的二手書。他說小時候對小百科講到第一個上外太空的科學家王贛駿特別有感,做過書裡的太空人測驗,夢想有天搭太空梭飛躍天際進入太空。可惜國中數理化太差,高中根本不敢選自然組,自然放棄了太空夢。他女兒現在不過四歲,他已經想著要陪她一頁一頁重溫小百科了。他又說,以前從來不覺得,重新翻閱才發現小百科搞不好是統派,那裡面的大中國思想實在有夠濃,到時跟女兒重讀得跳過那些章節,不然有點不切實際。
我轉頭望著他與小百科神似的臉,恍惚錯覺他竟有認真反省統獨意識的一天。以今日的檢驗標準來看,小百科毫無疑問是統派。胸前是太極圖,灌輸我們中國如何如何,投影出來的中國地圖是秋海棠形狀,說起老祖宗就是北京人、山頂洞人,還帶我們參觀遠古中國的恐龍樂園。那確實在潛移默化中造就我們與中國文明的聯繫感。我們就是在以全中國尺度和眼光的巨大幻想成長起來的,只是剛好住在台灣省台北市。那時沒人會跟我們說,中國的疆域早就長成老母雞,承認蒙古人民共和國的國家比承認中華民國的還多。小百科細數了各式各樣「中國之最」,地理的、氣候的、動植物的、礦藏的、建築的、藝術的、人口的等等。其中那句「中國最小的省、最大的島:台灣」如今大概對很多人來說非常刺耳。但當時我們的歷史、地理課本都這樣寫,老師從來沒跟我們說過哪裡不合理。說起來,那時讀高中還有三民主義要背要考,我們照樣應付,沒人質疑三民主義根本沒在全中國落實過。我的高中老師說,不管你當歷史還是小說看,你們就當這也是文化基本教材全部背起來一定不吃虧。
要不嗑藥,要不精神病,妳要選哪個?
自稱有點台的光頭王說,想想也對,國民黨統治台灣超過五十年,如果沒建造一座超巨大的幻想國度,怎麼有辦法待得下來。層層疊疊的虛構,一代傳一代,根深柢固,且讓人民自行生產催眠幻術,輔以國家民族大義,遇有某些少數聲音就壓抑、忽略,多美好啊。我們是中國人,握有中國傳統優良文化的詮釋權,何止中華民國在台灣,中國就是台灣。每天走在台北市的街路,在在提醒我們擁有全中國、一個國父、一個五連霸總統、一個美國總統。那些美其名為台派的獨派怎麼能理解這種巨大幻覺之必要。
光頭王說完看我沉默不語,接著說:欸唷別想太多,統派獨派都嘛一樣,一個是博大精深的過去式幻覺,一個是篳路藍縷的未來式幻覺。你想哪些人會產生幻覺?要不嗑藥,要不精神病,妳要選哪個,我可都不要。一個做掉另一個,只是抓交替,最好都超渡了吧。倒是我對妳說的那篇「中國之最」有印象。前幾天我翻八月那本看到,裡頭說中華民族是56個民族融合而成,漢族人最多,超過93趴。這真的很妙,妳知道為什麼嗎?56這個數字其實是中共官方劃定的,其中有一族叫做高山族,囊括全台灣的原住民,光是這點我就覺得超可疑的。更可疑的是,為什麼這條內容會出現在解嚴前的台灣兒童百科全書?雖然也是寫得很馬虎沒把56個民族都列出來。
為什麼?
我不知道。反正那個民族劃分一定有很多問題。
牆的另一邊是阿明的房間,一樣有張單人床。
光頭王嚴肅起來的時候會不自覺摸摸額頭,說不定他真有四根看不見的觸鬚。那天我沒回住處,回去爸媽家。爸媽不在家,我躺在自己房間的單人床,沒開燈,漆黑中直直看著天花板。這裡有一切我熟悉的事物。養了十六年的小老虎的項圈始終在書桌上,靠近聞似乎還嗅得到牠遺留的味道。以前收集的各式香水信封信紙的檔案夾還擺在書桌上方的櫃子,桌底有兩個鞋盒放滿舊信、卡片和一些明星小卡、沒用過的鑰匙圈。牆的另一邊是阿明的房間,一樣有張單人床、一張同款的學生書桌櫃。我們家那套小百科就擺在他房間。可能那套書完全依照我們跟小百科的遊歷寫成,成書之後我反而沒怎麼想過要讀,總覺得還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我起身進到阿明房間,小百科就擺在床邊的矮櫃,我隨意抽了兩本坐到桌前,扭亮燈。翻閱的時候,偶然看到那頁介紹身體成長歷程,裡面預言我想在二十五歲結婚生子,阿明則是二十八歲成家。這裡夾著一張信紙,看來是阿明前男友豪哥偷偷放在這裡的。我稍微想了一下二十五歲在幹嘛:正式開始教書的第二年帶班當菜鳥導師,總統是阿扁,論及婚嫁的大學時代男友劈腿,草草分手。後來我們又糾纏了幾年,他還是跟別的女人結婚了。我記得那時阿明會把我拖出門,帶我到忠孝復興站旁搭巴士上九份,逛乏味的老街,吃芋圓,喝山粉圓,坐進茶館看彎曲的山路夾在山裡,看遠方小小的汽車來來去去。有時阿明也找男友豪哥一塊。彼時豪哥還在讀中文研究所,常參加文學獎比賽,拿到獎金就請我們兄妹吃飯。
豪哥曾跟我們聊起小百科,好奇我們的人生是否有受到怎樣的影響。阿明回答,或許可以這麼說,小百科讓我以為我長大後想要到中國旅行。可是我搭上飛機,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泰國。我一下子有點困窘,不會說泰語,身上帶著都是人民幣,只好去換泰幣,在曼谷市區找家飯店住下,開始研究接下來幾天可以玩些什麼。豪哥故意鬧他,你什麼時候去曼谷爽都沒說!阿明說,只是打個比方嘛。我說,不知該怎麼說,但有點像阿明形容的那樣。
他們好不容易撐過阿明當兵那一年,終究還是分手。
我不是很明白他們同性戀的世界是怎麼回事。這是我們家的祕密。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魯鈍,直到那陣子阿明帶失戀的我出遊,才發現他愛男人。第一次跟豪哥出去後的晚上,我們罕見地聊了好久。阿明說他試過要跟女生在一起看看,怎樣就是沒辦法,他總是以理智來看待男女交往的關係,機械地一步一步發展,什麼時候牽手,什麼時候擁抱,什麼時候親吻,像在做數學習題那樣。他大概國中畢業後逐漸確定自己應該是喜歡男生(他說以前最喜歡的是小太陽鍾漢良)。上了大學才有機會參加同志社團,恰好遇上豪哥,漸漸比較了解自己多年來壓抑的情感需求是怎麼回事。他是那種禮貌整潔的男生,絕不會違抗父母師長期望的乖乖牌,人前人後親友都稱讚有加。成了模範生的結果就是必須更壓抑本性。逢年過節老是被關心有女朋友沒、什麼時候結婚(當然我也不例外),他往往敷衍應付、含糊帶過。直到他師院畢業,分發到嘉義縣的小學任教,總算擁有比較完整的自我空間。
不過這樣一來他跟豪哥要維繫感情就變得困難。他們好不容易撐過阿明當兵那一年,終究分手,原因是阿明劈腿。豪哥打來約我喝咖啡的時候,我沒料到會親眼看他在吵雜的人聲崩潰痛哭。豪哥說,在他們的世界裡,大家各自出去玩玩其實沒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只要不得病回來就好。我對坐在淚眼朦朧、俊美瘦高的豪哥跟前,或許周圍的看客甚至以為是我這女人不知好歹,竟弄哭了男友。
他們先有後婚,婚禮喜宴發帖火速在一個月內辦妥。
回去路上我馬上打電話給阿明,他在另一頭只是長長的沉默與嘆氣,最後只說了句妳不了解別管那麼多。之後好幾年阿明幾乎不回台北,拿著距離當藉口,跟爸媽親友少有聯繫,寒暑假總安排出國旅行,直到有天他帶了個女生回家說要結婚了。爸媽驚嚇之餘自然是很開心,大概認為年輕人談戀愛怎麼談都好,要結婚知道回來禀報父母即可。他們先有後婚,婚禮喜宴發帖火速在一個月內辦妥,婚後半年就有了第一個孩子。那時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即使我對同性戀再無知,多少理解性向沒那麼容易轉換的。大嫂在嘉義市的國中教生物與健康教育,夫妻取了兩個學校的中間點買透天厝,阿明平常總說孩子還小不想開長途車南北奔波,若爸媽想看孫子歡迎到嘉義去。他們寒暑假帶孩子回台北,卻常待個兩三天就離開,說是家在彰化的大嫂也得分配回娘家的時間。
我跟大嫂沒太多話說,見面交談內容多半繞著學校裡的事打轉,交換彼此任教學校的人事、校長風格、學生的八卦瑣事。大嫂寡言,產後身材略顯臃腫,但他們像是趕進度似的,很快有了第二胎,那些多長的肉再也消除不了。他們難得回台北一趟,目送阿明一家離開的時候,往往發覺我們這幾天根本沒說到什麼話。我安慰自己,這或許就是長大成人的實況吧,各人各有另一個需要投注的生活要對付,無暇顧及別人,儘管那是自己的父母、哥哥或妹妹。
我彷彿看到有一扇門逐漸縮小溶解,半掩門縫中是他父母的臉。
細想我跟阿明在成年後最親近的時間,正好是他跟男友感情穩定,而我遭逢失戀的時期。在那以後,我們的生活日漸岔開,各自邁向漸行漸遠的人生道路。阿明對於閃電結婚生子,只解釋說時候到了,年過三十五總要下點決心,能捨才有得。別忘了我們李家的第十二代孫要靠我傳承啊。看他跟兩個小孩相處也確實覺得他是喜歡小孩的,沒因為整天在小學跟一堆小惡魔相處,變得不耐。可能大嫂看上去比較一板一眼,怒目相對就能讓兩個小孩乖乖把飯吃完,一個家總要有人扮黑臉,恩威並施,不然太寵日後就難管教了。
他們一家於我越來越像候鳥,一年兩次返家居留,其他時候我很少想起他們。非常偶爾,在臉書看到豪哥自拍照,發發週末喝酒文,有時貼貼跟小嫩男的合照,我總想到阿明若還跟豪哥在一起現在會是怎樣呢。跟一個人好好走下去不容易,若要加上彼此的家庭就更艱難。以前有幾次跟大學時代男友回家見父母,行前我一貫緊張焦慮,煩惱該帶什麼伴手禮以免怠慢,卻老是被男友取笑哪有那麼嚴重放輕鬆點他們又不是壞人。我明白他們不是壞人,但這一切對我像是預習日後媳婦入門的演練,我不想被挑三揀四的批評。當我們徹底分手的時候,我彷彿看到有一扇門逐漸縮小溶解,半掩門縫中是他父母的臉,接著一瞬間縮成黑點,消失。門後的所有想像,全部化為烏有。豪哥也看過類似的畫面嗎?我不知道。有些人大概只需要給予遙遠、清淡的關心就好。〈3-2〉
黃崇凱(陳至凡攝影)

作者小傳─黃崇凱

更新時間|2023.09.12 20:24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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