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2023.07.31 12:13 臺北時間

【訃聞】歷史見證者潘小俠逝世

潘小俠拍照40年,累積上萬張底片。
潘小俠拍照40年,累積上萬張底片。
台灣攝影家潘小俠,於今(31)日凌晨在台大醫院病世,享壽69歲。去年潘小俠因食道癌住院開刀,又因細菌感染等原因持續住院,他一生投身創作,經濟狀況並不特別寬裕,為協助潘小俠及家人負擔百萬醫藥費,今年5月,獨立書店「左轉有書」也特別與前衛出版社合作,號召讀者購書,一同籌措近百萬醫療費用。
潘小俠1954年出生,原名潘文鉅,出生於台北士林,原本夢想到法國念電影,卻被人類學家劉其偉筆下敘述的達悟文化所吸引,自己揹著一台二手Nikon相機跑到蘭嶼拍照,每年族人祭儀、下船祭都必定到場,相較一般攝影者3、5年就一本攝影集,他在造訪蘭嶼25年後才正式將照片集結出版為《蘭嶼記事》,「(與其)急著要發表什麼,不如讓這些經過一段時間的淬鍊,可以考驗一下這個東西。」
潘小俠被達悟文化吸引,用菸、酒和當地人成為朋友,能來去自如地拍照。圖為他所拍攝的〈驅逐惡靈〉,攝於1988年。(潘小俠提供)
從蘭嶼歸返,他迷上攝影,視張照堂、法國紀實攝影大師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為偶像,改名更有力量的「小俠」,收掉廣告公司,到雜誌社毛遂自薦當攝影。1987年他到《自立晚報》上班,當時《自立晚報》以黨外立場及本土為特色,派他採訪柏楊、葉石濤、陳映真等作家,讓從未涉足政治的他首次認識白色恐怖。而後拍攝520農民運動,他第一次見到警察用警棍打破車窗、把人從車上拖下,自此堅決反對威權統治的暴力及荒謬。
潘小俠拍蘭嶼拍了25年才將照片集結成冊,許多當年照片中的主角如今都已成人。圖為〈帶面具的小孩〉,攝於1985年。(潘小俠提供)
「我會用眼睛跟心思去思考一個見證…我的影像就是要表現時代感。」從原住民、茶室小姐、遊民、政治受難者,到畫家、作家,潘小俠在漫長的時間裡關注位處喧囂邊緣的族群,並趕在這些面孔消逝前,用鏡頭留下他們在這座島嶼上生存的印記。他的作品拍攝時間長,又非主流題材,有時難免寂寞,他說:「當然你作品誕生出來,就不會那麼寂寞,但還沒誕生出來的時候,你就還要再跟歲月堅持下去…所以我是很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不然不會有這麼多作品出來。」他也靠慢跑、喝酒紓解,「拍報導攝影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很寂寞、很沉靜的東西…我很多作品能撐那麼久出來,就是慢跑給你那個紓壓的耐力,喝了酒,又給你好睡覺。」
1989年《自由時代》雜誌創辦人鄭南榕自焚,出殯當天詹益樺同樣以自焚明志,當時擔任報社記者的潘小俠在現場,捕捉詹引火自焚的瞬間畫面,成為經典。(潘小俠提供)
潘小俠利用工作之餘,拍攝艋舺花街柳巷的各色人物。室內燈光昏暗,他有時會一手拿打火機做光源、另一手按相機快門,構成獨樹一格的畫面。照片攝於1987年。(潘小俠提供)
一次飯局之間,他也曾這樣問記者:「歷史不等時間…我作為一個攝影家,沒有對不起台灣的歷史吧?」2005年後,他陸續發表《台灣美術家一百年》、《白色烙印》、《見證二二八》等攝影集,為藝術家及白色恐怖受難者留下身影,2017年獲頒吳三連藝術獎,評審認為,「(潘小俠)始終以攝影持續關注台灣土地與社會運動,歷時35年而不輟,其毅力與精神對台灣史的貢獻卓著,特別是原住民以及白色恐怖/二二八受難者的紀錄,彌補了歷史記載的缺憾。」
潘小俠1987年進報社當攝影記者,工作之餘自行創作,四處拍照,曾在赴淡水拍照時結識金門王、李炳輝,後來還成為2人的經紀人。圖為他的自拍照,攝於1993年。(潘小俠提供)
2020年潘小俠出版《台灣作家一百年》,並以原住民作家為主題開座談會。背景圖片為他拍攝的布農族作家乜寇‧索克魯曼,他說自己當天到達部落時已夜深,於是藉燃燒柴火的光線拍照。
他的作品面向歷史、不面向群眾,多本作品自費出版,堅持都要按國際上攝影集規格印刷,突顯照片品質。即使他努力打書,市況仍不佳,《白色烙印》首刷1,000本花了8年才賣完,付梓前甚至一度湊不齊50萬元的印刷費,是好友楊碧川主動用8萬元向他買了2張照片,才解了燃眉之急。得吳三連獎後,潘小俠有了獎金收入,生活本該好轉,但他自認有責任繼續創作,80萬元獎金又全拿來蓋新暗房、印新書,日子依舊清貧。有公部門拿5萬元預算邀他辦攝影展,他嘴上抱怨,依舊親自印照片、裱框、布展。「做很多事情,要憨憨。」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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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7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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