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9 19:06 臺北時間

時光淬煉下的文化流轉與當代連結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的文資價值與當代意涵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拜殿。(桃園市政府孔廟及忠烈祠聯合管理所提供)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拜殿。(桃園市政府孔廟及忠烈祠聯合管理所提供)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的保存歷程及使用轉折,是臺灣文化資產保存史的重要事件與見證。它不只是全臺保存最完整的木構神社,一個有深刻人文歷史厚度與折衝的古蹟,它的故事更關係到多代人熱情的維護及付出,以及忠烈生命情操及記憶連結。桃園神社的拆除爭議到保存活化,見證文化資產的普世界價值是跨國界與全人類共有的。「建築」之外,是文化包容及展現多元文化的成果。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配置圖。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位處於虎頭山麓,於1938年(昭和13年)落成,為日本境外、全臺保存最為完好的神社建築設施群,包括本殿、拜殿、左右朵殿、中門(神門)、社務所、手水舍、鳥居、參道等,具有重要歷史與文化資產保存價值,此刻正提報國定古蹟中。此外,園區為國府遷臺之後,唯一轉做忠烈祠使用且保留完整神社樣式之文化場域,見證了臺灣從日治殖民時期到戰後解殖過程中,國族衝突與族群認同間的歷史轉變。
2018年春田直信家族捐贈儀式。(桃園市政府孔廟及忠烈祠聯合管理所提供)

神社保存 促成跨國交流

桃園神社建築與日籍設計者春田直信建築師家族的持續情感連結,以及1980年代神社建築保存過程轉折可以展現濃濃的人情味與文化包容性,反映出當代文化政策逐步走向文化多樣性(cultural diversity)的努力。在管理層面,2005年起桃園市政府嘗試擴大桃園忠烈祠對外性,在民政局主管祭祀業務,文化局負責古蹟維護事務,分工合作成立「桃園忠烈祠文化館」,2017年更名「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積極推動活化及教育導覽事務。
園區剖面圖呈現地形及中軸線之地形及配置關係。
二戰後,春田直信返日創設春田建設株式會社,兒子春田直明、孫子春田直人皆為建築師承繼至今。春田直信在臺灣所設計的神社被原貌維持,也成為春田家族的驕傲,曾多次來臺探訪神社並於2018年捐贈桃園市政府日幣60萬圓分別用於修復工作及向忠烈祠烈士們致敬。
此外,桃園神社與日本赤城神社的跨國交流,也促成後續赤城神社協助訂製並局部贊助修復所需之金具,以維護神社風貌,亦為跨國文化交流的最佳見證。
在神社建築保存過程的引發,源於1974年(民國 63年)內政部發佈「清除臺灣日據時代表現日本帝國主義優越感之殖民統治紀念遺跡要點」後,1985年(民國 74年)桃園縣政府亦決議拆除神社重建忠烈祠,並進行公開競圖。由建築師李重耀及李政隆共同合作的作品得標。
然而得標後,建築師李政隆等進行現場勘查後,理解神社構築之獨特性及保存價值,主張放棄得標競圖的設計權。李政隆寄交陳請書至總統府及各部會主張保留,雖未獲回應,但持續結合公眾輿論如張曉風、金恆煒、吳密察、徐國士及邱傑等人媒體投書,最後在桃園議會爭論後,獲決議保留舊建築,引起社會輿論關注,呈現保存運動的公民意識力量,帶動臺灣文化資產保存維護典範。後續委由修復經驗豐富的李重耀建築師修復。
由鳥居通往中門及拜殿的中軸線。(孫寶莉提供)

中軸配置 呼應場域精神

桃園神社選擇及設計均呈現人與自然的互動及環境場域精神。以中軸線配置設計俯瞰桃園市區,日式木構造建築隱身於蔥鬱的虎頭山林,擁有豐富的自然景觀資源,也形成今日可連結受歡迎的登山步道及串聯至桃園市孔廟公園步道的條件,具有豐富的環境教育的潛力。
當初桃園神社選擇建立於桃源街大檜溪王公坑附近的山麓中(現在的虎頭山),著眼於台地山林有樹齡30年左右的20數萬株內地松及遠眺市區的絕佳視野。根據1936年(昭和11年)7月22日《臺灣日日新報》報導,神社之選址與土地取得,延續日本神道對神苑林木之重視,居高臨下,展現神明與天皇崇高地位。可以看見桃園神社擇址的地理及精神特色。
此外,神社的興建過程在當時政府主導下,試圖營造出有錢出錢(捐地),有力出力(各式勞動服務)的群體參與共同營造氛圍,配合神前婚等皇民化運動措施去增進原本桃園人對疏離的神社信仰的認同。
對自然環境的呼應,展現在設計者春田直信建築師建築形式上的設計細節上,為適應桃園台地冬季強風,他將桃園神社在本殿、拜殿、神饌所及祭器庫等主要社殿建築相連,本殿與拜殿之間以迴廊作為通道,使身著厚袍又頭戴高冠的神職人員,在主持祭典時,可不受天候風雨之影響,能在各主要社殿建築之間自由移動,這樣的設計概念也被應用在日後新竹神社中展現。
這些人文結合地理、歷史印記及自然環境的場域知識挖掘,正是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發展環境教育及大眾導覽的重要素材並展現獨特的場所精神。
每年春秋忠烈祠祭祀典禮於拜殿舉行。(孫寶莉提供)

意義流轉 成為忠烈表徵

本殿的流造形式。(桃園市政府孔廟及忠烈祠聯合管理所提供)
神社保存事件在使用功能的轉換及保存辯證論述過程,呈現重要的文化流轉意義。桃園神社轉用為忠烈祠功能,一方面使它以新功能延續使用而得以保存,另一方面跨越國家及宗教的疆界,成為社會忠烈的精神表徵。在保存辯證論述過程中,神社一方面被視為是日本殖民遺留的歷史痕跡須拆除,另方面又被認為有「仿唐式」建築風格應予保留,在保存事件過程中引發公眾熱烈討論後保留,已影響當代文化資產保存的論述並帶動風潮。
1945年臺灣光復之後,桃園神社所在地隸屬新竹縣政府管轄,1946年新竹縣長劉啟光發起利用神社空間作為忠烈祠場域,新竹縣忠烈祠成為中華民國政府在臺灣第一個率先奉安烈士的地點。前總統蔣中正特別批示「臺灣光復以前自甲午年起,被日占領時期力抗日復國的革命而殉國的先烈,亦應列在抗日戰爭陣亡將士之列奉祀」,這項指示讓新竹縣忠烈祠首批入祀的70位臺灣抗日志士獲得中央認可。之後,桃園忠烈祠又再追祀甲午戰後桃園龍潭之役抗日殉難者73人。
而於1998年行政院發佈「修正忠烈祠祀辦法」修法後,桃園忠烈祠將入祀對象由極富「國家」價值觀的烈士忠勇殉國入祀基準,擴大到冒險犯難因公殉職的高風險公務人員,表揚他們所展現的忠勇精神,反映當代社會的真實樣貌,更創造神社與當代歷史的連結。
因此,人文精神變遷呈現在忠烈祠入祀標準變革及近期的入祀烈士史實;而在2019年「市定古蹟『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文化人文風貌訪談調查推廣計畫」中所訪查所整理的人文故事,讓我們更進一步理解桃園神社暨忠烈祠奉祀先烈的生命軌跡及建築精神,也見證時代轉變下園區的深層文化流轉,這些都轉化記錄在《彼時→此刻-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歲月記事》一書中,也是十二年國民教育推動的素養教育所重視的人文思維最佳例證。

多元觀點 擴大社會連結

歲稔年豐仲夏祭於手水舍講解日本文化及禮儀教育活動(107.06.10)。(桃園市政府孔廟及忠烈祠聯合管理所提供)
有緣在執行2個相隔超過10年的桃園忠烈祠研究案的過程中,深受各界先進指導及同儕支持,受益良多,特別是對神社有長期研究的蔡錦堂、黃士娟、李政隆、李乾朗、李學忠老師等。2019年經由與相關保存推動先進、先烈家屬、日本及臺灣建築專業及公視攝影團隊等的溝通,以人文口述為核心去探討神社的歷史、建造、使用、轉化、修復及價值的過程中,梳理出桃園忠烈祠的人文精神連結,帶領我們更深入寬廣地去探索生命故事、族群與政治認同,這是在10年前單純以建築及環境為主的調查研究所沒有的深刻體會。看到2020年公視《最初的忠烈祠,最後的神社》紀錄片中,2位高齡90許的神前婚新娘徐田美豆女士及花童邱筠女士在走過變動不安的時代際遇,仍精神奕奕地來到修復後的神社探訪憶舊,那份場域與生命連結的感動是推動文化資產保存與傳承最大的鼓勵。
在今年修復開放後以及未來中門外社務所等空間委外營運的推動計畫下,相信園區的管理規劃將有很大的改變。然而無論如何,未來的營運管理計畫仍應發揮文化資產的核心理念︰如何以現有調查研究資料進行持續性轉譯與爬梳,以完備之解說導覽服務及教案提供參訪者完整知識及文化旅遊,提升園區觀光遊憩服務品質及增進參訪者與桃園神社的連結。
中門外即將委外營運的社務所、手水舍及開放空間。(孫寶莉提供)
目前聯合管理所長期培訓神社志工定時透過現地導覽推廣場域知識,可帶領參訪者以中英日文發掘這個歷史場域的文化資產知識教育特色;此外,鄰近桃園市大有國中許庭毓老師已將神社3D導覽課程結合電腦教學逐步建構神社特色課程;桃園農工邱坤豪老師亦開發神社探索課程地圖;中原大學及沐育文化聯合團隊也配合108課綱的素養教育,試行設計一套國中課程教案及志工導覽教材,都有很好的成果;而鄰近之孔廟已申請環境教育認證,近期將擴大影響力至神社場域及虎頭山等人文及自然資源連結,有助促進大眾對神社園區歷史環境的理解與連結。
未來桃園神社探索課程的設計主題,可以發展出多元面向觀點,將神社園區可發展之教育資源系統化,深化研究及教育教案設計,結合不同領域教師進行課程設計的實作,將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豐富的環境場域及在地知識,轉化為教學素材與模式,進而達到文化資產教育融入教學現場之推廣目的,作為知識共學及教學資源推廣活動的基地。擴大園區的當代社會連結,作為地方文化傳承及在地連結之營運資源,促進地方觀光產業推動發展。
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這八十餘年的的時代歷史見證,如何持續展文化包容力的價值且深植人心?期待未來透過文化資產教育場域的推動能夠「重現彼時,連結此刻」,讓更多人親近得這值得尊敬的老朋友,從它細緻優雅的完整日式木構造建築隱身於蔥鬱的虎頭山林的美好,逐步從單純的建築美學,領略到他豐沛的自然環境、轉折的歷史命運、糾結的政治意識與動人的人文故事。

本文資料來源

  • 林曉薇,楊舒雅,彭婉儀,賴明君,2020,《彼時→此刻-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歲月記事》,桃園市政府孔廟忠烈祠聯合管理所
  • 林曉薇計劃主持,2019,市定古蹟『桃園忠烈祠暨神社文化園區』文化人文風貌訪談調查推廣計畫,桃園市政府孔廟忠烈祠聯合管理所
  • 林曉薇,黃士娟,2007,桃園縣忠烈祠文化館文化景觀調查及環境資源應用計畫成果報告書,桃園縣政府文化局
更新時間|2023.09.12 20:39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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