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台北時,也不是沒有主流唱片公司來找,只是他拒絕了。「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擺在光復南路流行唱片工業的場景,再怎麼擺都怪。」他對主流唱片歌手的想像是化妝、西裝,「對我們農家子弟,不是很適合。我那時候就想,或許我應該走自己的路。」1997年,他自己開一條路,轉了彎,一路向南。
【一鏡到底】不讓孩子在家說國語 林生祥之三

林生祥的音樂路,始於就讀台南二中時自學吉他,一年後參加府城盃彈唱比賽,就「摸到第一名」,從此相信音樂是老天賞的飯,選大學時什麼都沒想,只想在民歌發源地的淡江大學就讀。大四時,他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看了史汀(Sting)的演唱會,從此立志成為音樂人,同年在淡水做了第一場售票的創作發表會,一張票賣70元,總共賣了700張。適逢美濃反水庫運動揭竿起義之時,近50,000元的票房收入,他全部捐給美濃愛鄉協進會。
但1998年,他應邀在家鄉為酬神演出,還是受到重擊,因為一路唱,有人一路罵,撐著唱完,才知道對方罵的是:「你們這個樂團沒有嗩吶沒有鑼鼓,要怎麼幫三山國王廟王爺慶生?」一段話當頭棒喝,他回頭尋根,把客家八音融入音樂,成為他的正字標記。也曾寫過國語歌的他,自認並不出色,唯有母語能自然準確地表現情感。
得金馬獎 演唱會成慶功宴
沒錢租專業錄音室,他早期專輯都在菸樓錄音。他帶我們前往已成危樓的菸樓,小小的空間被回憶塞滿,但他並不懷念,倒是說起錄《大佛普拉斯》的配樂,他聽朋友建議,去了有40年歷史的麗風錄音室,非常難得地顯露出興奮之情,說第一次知道聲音可以錄得那麼漂亮。

也得了金馬獎,只是為了隔日演出,連慶功宴也未出席。但他的演唱會根本是另一場慶功宴,舞台上放張桌子,金馬獎就放上頭,桌下則又是一瓶威士忌。開場他即頭戴儀隊帽模仿電影主角「菜脯」敲鼓演奏〈驪歌〉逗樂全場,電影主角陳竹昇、莊益增和客串的豬頭皮也都以嘉賓身分出席合唱,林生祥整場笑容沒停,不時向觀眾敬酒,表情比領獎當下還開心。
不滿現況 無力改變很悲觀
專輯跟著電影氣勢衝出好成績,在美濃採訪時,他對我們說:「已經是暢銷排行榜上第2名,我跟我同事說,這在20年前,就發財了,但在現在這時代沒有意義。」確實,唱片市場萎縮得如進入冰河期,所謂的第2名,也不過就是3,000張。

沒意義了,音樂市場持續低迷,時代也仍然是一堵軟牆,翻不出去的林生祥,終於變成一個悲觀的人。他打比方說:「空汙嚴重的時候你戴口罩,但口罩也是石化產品啊。所以你(為了避免)這個汙染,還是要用製造這汙染源的產品,我覺得很悲觀啊。」他甚至說出了「其實我從《菊花夜行軍》《臨暗》之後,就知道音樂不能改變社會,那時候就覺醒了」這種令人喪氣的話,然而細數核電、石化,時代確實持續提供他批判空間,沒什麼因為他的音樂而改變。
所以才不准女兒在家裡說國語嗎?我側訪今年四年級的女兒阿kiki,她童言童語抱怨:「我在家裡說國語,爸爸會假裝沒聽見。」林生祥說確有此事。改變社會,他看似是不抱希望了,但自己有能力留住的,他也絕不放手。像他手中的菸,以前是七星,結果被朋友說:「就是這些外來菸把本地菸打趴掉。」他馬上改抽長壽,但公賣局和美濃菸農的契作,也在今年3月全面終止了。
林生祥小檔案:
- 1971年:出生於美濃
- 1994年:淡江大學交通管理學系畢業
- 1998年:出版第一張專輯(觀子音樂坑)
- 1999年:交工樂隊成立
- 2000年:獲第一座金曲獎(目前累積8座)
- 2001年:出版代表作《菊花夜行軍》(交工樂隊)
- 2008年:女兒出生
- 2016年:群眾募資出版《圍庄》雙概念專輯(生祥樂隊)
- 2017年:於TICC舉辦《菊花夜行軍》15週年演唱會、獲電影音樂和電影歌曲2項金馬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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