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林生祥剛退伍,還在淡水思索未來的出路,王明輝找上他,問他接下來的打算,林生祥看著他5秒後,說:「我要做農業搖滾。」他聽了之後好開心,對林生祥說:「你自己就可以做你的唱片,你自己就可以當製作人。」也就是因為這句話,林生祥開啟了屬於自己的音樂路,並一直視王明輝為恩人級的人物。
【林生祥番外篇】超級尋人任務

一直在試著幫林生祥找一個人,黑名單工作室的王明輝。
和林生祥半日採訪下來,覺得他經常陷入很深的迷惘和困境中,無論是難以消解的疲憊,低到幾乎不能再低的唱片銷量天花板,或者整個社會對現代化、工業化的追求,都令他沒有樂觀的可能。
但他其實一直如二哥林展佑所說:生命中有許多貴人。
第一個貴人,當然是媽媽。他曾以「媽媽給的音樂路」為題演講,講他重考大學那年,媽媽答應他考上就買一把吉他給他,我們跟林媽媽提起此事,她大笑說:「那一把吉他3萬元,我說5千塊就可以彈了,幹嘛要彈那麼貴的!那時候我們養豬都沒有錢啊。還好考上了,假如沒有考上齁,會給他阿公打死。」那吉他傷痕累累,經歷多次翻修,如今被他收在屋裡形同退役,就是怕帶出去又傷到。
林生祥說,那把吉他已經被他列為傳家之寶。
媽媽很爆笑,林生祥曾在專欄中提到,媽媽是美濃開庄以來2屆的笑話冠軍(其實也只辦過2屆),情色笑話一流。她很疼林生祥,不斷說他是四個孩子裡長得最漂亮的。我鬧她:「意思是其他的孩子不漂亮嗎?」她妙回:「不漂亮的人要自己檢討啊。」全場大笑。
林生祥提過,他是全家唯一做藝術的人,最要感謝爸媽沒有因為不懂而阻止,不過媽媽的想法很單純,其實也就是太忙了:「那時候我們養豬、種田,小孩子我們都很少管,就給他們有錢吃飯就好。」
林媽媽也是苦過來的,忙了一輩子,賺的錢全數往上繳給林生祥的爺爺。我們側訪二哥林展佑,他說爺爺左手收了爸媽賺的千萬,右手就幾百萬拿給在外做生意失敗的孩子。爺爺是軍官,發起脾氣全家沒人敢吭一聲,但也因為這樣,「孩子都沒有變壞。」這話我們從二哥那裡聽一次,從林媽媽那裡又聽一次。
林生祥是否對很嚴格的爺爺奶奶也有類似的感激不得而知,但林生祥心疼爸媽留不住自己心血,鼓勵媽媽分家是事實。他以客家諺語「兄弟分家硬過鐵」說明分家的殘酷是刀刀見骨,但為了母親,他必須開口。我問他,那爸爸呢?他笑著說:「爸爸話少,現在的生活就是顧家啦。」
第二個貴人,就是王明輝了。他找過王明輝多次,《菊花夜行軍》15週年的演唱會上,也想過找他來看,但他電話換了,再找不到。知道他有這樣的念頭,忽然想幫他找到,開始到處問人,最後問到一個電子信箱,寫信過去,但沒有回音。
電話補訪時,我跟他說了此事,他淡淡笑,情緒還是一貫維持著低溫狀態,對我說謝謝,和碰面時一樣,一直非常客氣、多禮,一點都沒有傲氣。我問他,如果真的找到王明輝,想對他說什麼?
他想了一下,說沒有吔,沒什麼要說的。他顧忌對方的想法,不確定是否真的想被找,又是否願意接受他的感謝。很為他人著想,也是我們採訪下來觀察到的林生祥重要特質,如同採訪結束時,他花了好多時間找地圖、報路線,要為我們介紹當地的美食餐廳。
確實,如果認真要找王明輝,林生祥有可能找不到嗎?至少要比我容易多了吧。那麼究竟為什麼,他沒有親自動身去完成這超級任務?他最後引用了《大佛普拉斯》的台詞跟我說:「人真的是一個宇宙,很難到達別人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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