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專欄：美國反共新策出台　但效果存疑

王丹／流亡海外中國民運人士、〈對話中國〉智庫所長

不久前，美國國會通過了財政年度2026國家防務授權法案（NDAA），除了對台灣的高額軍售之外，比較引人關注的一條包含條款，就是要求情報總監辦公室（ODNI）公布中國共產黨最高領導層的財富與腐敗活動相關資訊，這當然引發北京的不滿和抗議，但也使得外界對於這項政策的效果充滿期待。這裡有兩個問題值得討論: 第一，公佈中共領導層的財富狀況能做到什麼程度？ 第二，美國是否真正全面掌握這些領導人的財富狀況？

首先要知道，其實這不是美國議會對政府情報機構提出的全新要求，而是延續了先前情報授權法案的趨勢，例如2025年3月20日，美國情報總監辦公室就發布過名為《中國共產黨領導層的財富與腐敗活動》的非機密報告，明確回應當年的國家防務授權法案的要求。不過，那份報告聚焦中共高層的整體模式，而非逐一曝光個人細節。

毫無疑問，美國情報系統擁有強大的金融追蹤能力，能透過多種手段收集數據，例如：美國財政部和情報機構如CIA，有能力監控國際銀行轉帳、離岸帳戶和資產持有，也有能力利用SWIFT系統的合作機制，以及盟國共享資訊，快速鎖定海外資產，如遊艇、房產和股票。這已經有過先例。對俄羅斯寡頭的制裁就是證明。當然，媒體也可以提供幫助。巴拿馬文件就是媒體調查公佈的，美國情報機構一定會充分利用公開的情報來源。

此外，比較少為人知的手段還包括電子監控: NSA的信號情報可攔截通訊，追蹤資金流向中國境外（如香港、新加坡或加勒比海島國），衛星和間諜飛機也用於監視實物資產。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相關情報收據的局限性。主要是中國的反情報措施也很強大，且在中國特定的制度環境下，領導人財富常隱藏在「白手套」（代理人）名下，或透過國有企業轉移。美國無法直接存取中國國內銀行數據，且過度依賴盟國可能導致資訊不完整。

但是，如果外界對於這個新的反共策略抱有太高的期待，也是需要冷靜一下的。原因是: 即便美國真的公布一份相當完整的中共高層海外資產名單，其實際政治意義恐怕相當有限。這類行動或許會在中共權貴與利益集團內部造成某種程度的震盪，例如不同派系之間發現彼此獲利差距過大，進而產生不滿或猜忌，但若要因此動搖整個統治集團的穩定性，恐怕並不現實。原因主要有兩點。

第一，資訊能否在中國國內有效傳播，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疑問。中共勢必會對相關消息進行全面封鎖，並對任何轉傳、討論行為施以嚴厲懲罰。在高度監控與高壓維穩體制之下，資訊的流通範圍與深度都會受到極大限制，難以形成真正的社會動員效應。

第二，中共高層存在嚴重貪腐，對中國社會而言並非新鮮信息。事實上，中共自身多年來也不斷主動公布涉案金額驚人的貪腐案件，這種「選擇性反腐」早已讓民眾對權貴腐敗形成既定認知。換句話說，中國民眾對於中共高層領導的貪腐，早已具備了一定程度的心理接受能力。既然大多數人內心早已有所了解，那麼再多披露一些具體資產數字，究竟能在社會心理層面激起多大的震撼，本身就值得懷疑。

總的來說，我當然歡迎、也期待美國公布中共高層的海外資產資訊。這樣的行動具有象徵意義，也確實可能對部分權貴形成壓力，甚至加劇內部的不信任。然而，如果外界因此過度高估其對中國政局的實質影響，甚至認為這足以動搖政權根基、導致中共垮台，那恐怕仍是一種過於樂觀、也不切實際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