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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2 11:29 臺北時間

【週末推書】「你知道這所學校的祕密吧?」高中校園隱藏殺機──楊鐵銘《借刀殺人中學》揭露人性

(鏡文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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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屆鏡文學百萬影視小說大獎評審獎得獎作品
張儒行父親因賭債輕生,富正義感、好打抱不平的他,夢想卻是進賭場工作。
2008年,澳門已成世界第一賭城,每年都有將近三分之一的高中畢業生直接到賭場就職。張儒行就讀的聖德學校更是威尼斯人度假村檯面下的人才訓練所,校長盧高勤則是促成這合作的推手。
這是一所校長送學生去賭場、教務主任仲介援交的學校,校園黑幫「玉門幫」的前幫主楊思淮轉學過來,卻不是為了參與這門生意:開學第一天,他就找上了張儒行,直言張的父親其實是爭奪校長大位而遭盧高勤鬥死的。
張儒行只求順利畢業,對復仇毫無興趣。楊思淮一面熱心幫助張儒行岌岌可危的課業,另一面找上了不甘受制於教務主任的援交女孩珮雯,二人設局讓張儒行與女友黎莉一步步參與扳倒校長的大業。
四人的關係始終在單純的校園友情與複雜的鬥爭心計之間維持著奇妙的平衡,直到「復仇」的代價如一道雷電打破這所學校的單純外衣,所有人的醜惡、祕密與絕望盡數揭露了出來……
(鏡文學提供)
張儒行是和老媽關玲相依為命,住在政府提供的公共房屋的高中三年級男生。今年開學本應是大一的他,留級了。
「你居然現在才告訴我?」他的老媽,從背影看像一個癡肥小男生,正值更年期的中年女人,手持在文具店買的美工剪刀,正在替整個暑假都沒有剪過髮的兒子剪髮。用她的話說就是:「讓你開學時像個人樣。」
這天是2008年8月8號,北京奧運會第一天,美國金融海嘯爆發前夕。
「我只是忘了講。」張儒行被老媽逼著剪髮的同時,手上正捧著《神雕俠侶》。他對楊過的經歷深有共鳴,因為他也沒有父親。
「那正好讓你再想想要考什麼科系。」
張儒行把頭埋在小說裡,沒有回話。
「頭抬起來,那麼低要我怎麼剪?」
張儒行抬起頭,正好與神明桌上的老爸對視。
「你還是想去賭場做荷官嗎?」老媽的聲音明顯提高。手上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動著,張儒行依舊保持沉默,剪刀突然停止——
「說話!」
張儒行回頭看向老媽,不顧書頁中的碎髮,將書猛地一合,撂下一句不剪了後起身離座。
「你這小子——」
張儒行將關玲的氣話隔絕在房門之外。他不想把碎髮帶到床上,所以坐在地板上。他打開小說,想躲進金庸筆下那個靠著豪氣與瀟灑就能走遍江湖的世界,但卻發現老媽的罵聲如流沙般將他的雙腳牢牢緊扣。
關玲攤在充當沙發的二手懶人椅上看著電視裡放著奧運會開幕禮的重播。時間臨近午夜,她滾下懶人椅晃晃悠悠地穿過兩步路就能橫跨的客廳。她穿好雖然擦乾淨了但還是顏色泛黃且鞋邊裂痕滿滿的白色運動鞋——張儒行去年穿舊後淘汰的——準備開始不知道算是今天還是昨天的工作。
「妳怎麼穿著鞋就進來了?」張儒行穿著四角內褲,裸著上身走出房間,正要去洗澡。要是張儒行穿鞋走進家,關玲肯定會直接訓斥。
「這地是我拖的,我想穿什麼進來要你批准嗎?」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老爸是怎麼死的?」老媽的話在張儒行背後拽住了他。他牙關一緊,這就是為什麼他剛剛選擇逃回房間的原因。
「我沒忘。」三個字從他齒縫間擠了出來。
「那你還要去賭場上班!?」
「這不是一回事吧?誰說去賭場上班就一定要賭博了?況且誰說賭博就一定要賭到欠一屁股債跑去跳樓?」他老爸的欠債,他老媽正在背著,他知道等他畢業了,就輪到他背了。為此,他恨那個跳樓的賭鬼。
「你只要進去了,就肯定會賭!一賭就肯定會上癮!我是親眼看著你爸一步一步成為賭鬼的!」
「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行嗎?」
「有其父必有其子!」
張儒行看著老媽臉頰上像兩塊饅頭贅肉在她薄嘴唇兩旁畫下兩道法令紋,她兩條文眉細得和牙籤一樣,筆直地豎在圓眼睛——她最引以為傲的部位——上。這張臉是如此地真實且接近,以至於讓張儒行感到一股條件反射式的心酸。被迫地,他只好甩開老媽的眼神,走進貼滿泛黃瓷磚,縫隙間全是黑色黴垢的廁所,他突然想到武俠世界中的人物從來不需要洗澡,就和他們從來不會與老媽吵架一樣。
「我已經受夠了!一邊還你死鬼老爸的債一邊把你養大!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結果你還要跑去賭場!我告訴你,你要是去賭場上班你就給我滾出去住!我這輩子已經被一個賭鬼害慘了!我可沒命再搭上第二個!」關玲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即使張儒行已經將水量開到最大,老媽的吼叫還是撲面而來。
「全國觀眾們,現在奧運的聖火已經熊熊點燃,第二十九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正式開幕——」
洗手盆的水龍頭也被打開了,用來隔絕關玲的罵聲。
關玲對著一門之隔的水聲又罵了幾句。要不是自己幹的這行午夜時間分秒必爭,加上下一口氣有些上不來,她會一直罵,罵到張儒行洗完澡。
但午夜時間分秒必爭。關玲是大夜班的士司機,兒子可以留著明天罵,客人今晚不載,明天就不在澳門了。
黑色的士駛過嘉樂庇總督大橋,朝著澳門半島的方向前進。澳門共分成三個島,接壤大陸的澳門本島、氹仔島和與氹仔相連的路環島。○八年那會,連接氹仔與路環的路氹金光大道尚未賭場林立,也只是從拉斯維加斯複製了一個威尼斯人度假村作為昔日小漁村邁向亞洲賭城蛻變的開始。整體博彩事業尚未從本島移向氹仔,因此住在氹仔公屋的關玲每晚都要過橋載客。運氣好的話,她能在氹仔拉到一個正好要去本島賭錢的大陸客——那時住在氹仔的遊客是為了省錢,而現在(2020年)則截然相反,氹仔全是六星級酒店,一晚住宿要價至少上千澳門幣——但那種運氣一個月中最多也就兩三次。
「人們來澳門可不是為了省錢的,是為了花錢的!」她還記得當初同為夜間女司機的老陳在吃宵夜時和她說的話。老陳已經退休了,把的士賣給了關玲。若老陳再等個兩年,那的士加上牌照的價錢就夠她退休後環遊世界了。雖然只靠積蓄和政府養老金度日,老陳的退休生活也挺滋潤就是了。
關玲覺得老陳說的話已經過時了。這會來澳門的人早就不是花錢,而是撒錢。在她丈夫還在世的時候,她經常陪著一起去賭場。說來慚愧,她當時也是熱衷於小賭怡情的賭場常客。在賭場一晚上花掉幾十萬的人還少嗎?她可是親眼所見,就在那些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高額賭桌上。那些籌碼上的零多到讓人懷疑那要不是大富翁遊戲中的假鈔,就是津巴布韋幣。而那會還是九○年代中期的事。
她不敢想像現在賭場內的賭客手上拿著的籌碼面額都是多少。她也不想去想。丈夫死後她就與賭場勢不兩立了。要不是為了生活,她連賭客都不願意載。然而對澳門的的士司機來說,賭客就像是麥當勞的學生或星巴克的白領,是她的目標客戶。為了生活,她只能如此。
一想到這裡,她泛起一陣心酸。盛怒開始消退,就如氹仔那殘存的漁村夜色隨著過橋而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本島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
為了生活,她不得不聽那些賭客在她的後座誇誇而談。她最恨的就是那些喜歡坐在前座而又廢話不斷的單客。她真的很想對這些人說一句:「我對你的今晚贏了多少錢真的沒興趣,所以可以請你閉嘴嗎?」但她只能把話悶在心裡,為了生活。為了誰的生活?她自己嗎?直到跳樓後,她才知道丈夫到底欠了多少錢。她原本還以為最多幾萬。殊不知她丈夫就是那些在賭場裡面一擲千金的大款——只不過大款的錢是自己的,而他丈夫的錢是大耳窿(高利貸)的。幸好,澳門地小,講究人情。黑社會看關玲丈夫沒了,還拖個不滿周歲的娃娃,放寬了期限——
「妳嫁給那種男的,也算是妳倒楣。錢妳慢慢還吧,不急,但自覺點就行。我們也是混口飯吃而已,別讓大家難做。」那個站在兩個小弟前,梳著大背頭的微胖男子在關玲家門前如是說道。
即便如此,面對那天文數字般的借條,關玲的生活也就只剩下了還錢和養孩子,完全失去了自己。尤其是每當張儒行惹自己生氣時,她更是覺得自己這是何苦呢?但又沒辦法,只好怪給命。不過這也只是氣話,看著自己拉扯長大的兒子,她還是感到欣慰的。只是,如果兒子執意要去賭場工作,那她說什麼都要阻止。哪怕是讓母子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她不能再讓賭場毀掉她的親人了,尤其是她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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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1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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