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
2023.12.12 05:58 臺北時間

【無法仰睡的人2】「完成教練想做的事,我就可當助教嗎?」她14歲遭教練誘姦 勇揭失落武術夢

王瀞韓離家多年,近日常回台南。她把台南老家重新粉刷,希望作為音樂工作室,平日她不在時,媽媽還會替她打掃、整理。
王瀞韓離家多年,近日常回台南。她把台南老家重新粉刷,希望作為音樂工作室,平日她不在時,媽媽還會替她打掃、整理。
王瀞韓自幼熱衷武術,算不清看了幾遍《臥虎藏龍》。1990年代,王家經濟並不寬裕,她吵著要學跆拳道,母親砸了3萬多元,替她報名黑帶保證班,「教練都說我姿勢漂亮,結果小學3年級,第一次比賽,對方吼我一聲,我馬上嚇哭。」

教練遂獸行 我就可以當助教了嗎?

王瀞韓氣勢全輸,一路哭回家,爸爸還笑她膽小。「可是,我還是很想證明自己,我在學校看到有人耍刀耍劍,覺得『哇!這好像更帥耶!』我徒手沒辦法跟人打,那就拿刀。我跟我媽說,我要改練武術。我加入國術社,去比個人賽,就得全市第1名。」
2001年,周星馳《少林足球》爆紅那個夏天,王瀞韓就讀國中,同一年,周杰倫〈雙截棍〉紅遍亞洲,滿街傳唱「哼哼哈兮」。與此同時,李玟推出單曲〈刀馬旦〉,歌詞也許就是王瀞韓對習武之人的嚮往:「耍花槍,一個後空翻,腰身跟著轉,馬步紮得穩當。」她央著媽媽買了許多刀槍劍棍,又因國小就認識的社團老師介紹,進入東方。她假日多去成功大學榕園,苦練打拳、馬步、基本功。這段時間,王瀞韓認識了「總教練」朱瑞祥。
少女夢想練就手挽劍花,一如行雲流水,同時還夢想擔任武術助教。王家姊妹從小睡同房,王曉琪彼時就讀小學,印象裡姊姊一身武藝,滿手兵器,距離助教夢,永遠只差一步。
「我從小就有個強烈印象:我姊姊想成為武術教練、武術家。」王曉琪回憶:「有陣子,姊姊每天回家都說:『我快要當助教了!我快要當助教了!』我好高興,一直問:『真的嗎?真的嗎?』」
王瀞韓日日苦練,希望獲得朱瑞祥青睞。她回憶:「朱教練問我:『想不想當教練或助教?』我說:『想啊!』一開始,他帶我去看別的教練教課。他說先讓我『觀摩助教』,但是,從頭到尾,我都沒當上助教。」
王瀞韓眼中的「朱教練」曾經待人不薄。朱瑞祥常送一群學生回家,不知是否巧合,同學都下車了,她總被留到最後。獨處時,朱瑞祥總對她表達鼓勵;某日習武結束,2人共處一車,朱瑞祥勉勵她:「要當上教練,就是要活潑一點。妳不夠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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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10年前,王瀞韓仍希望重拾武術夢。她專長南拳,圖為她身穿武術服、手持南刀。(王瀞韓提供)
「朱教練告訴我:『妳太慢熟了,平常講話要大聲一點、要放開一點。』」「朱教練又說:『妳太害羞了。只有一個方法,能夠讓妳變活潑。』『妳看路上那些阿婆阿姨,她們為什麼講話這麼大聲?因為她們有過性行為、她們生過小孩。』」「然後朱教練問我:『那,妳想不想要變成這樣?』」
未滿十四歲的王瀞韓沒有聽懂。
「我回答:『我想啊。』但我的意思是:我想要變活潑。」
「然後朱教練說:『那我要檢查妳的身體。』接著他手伸過來,摸我胸部,又摸我下體。下一次,他直接壓我身上。」接下來的日子,練武完畢,她會被帶到朱瑞祥住處性侵,「我記得那地方在仁德,是獨棟透天厝。他家總是沒人,電視老是開著、播股票。」

事後送手機 要分期用性行為還他

王瀞韓又說,朱瑞祥第一次性侵得逞後,送她一支手機。問她記得手機型號嗎?她秒答:「永遠記得。Panasonic GD88。」2002年,GD88是少見的彩色螢幕掀蓋式貝殼機,台灣代言人是周杰倫,在青少年心中是夢幻逸品。王瀞韓曾把手機帶到學校,不知何故,漸有耳語:「她哪來這麼好的手機?」「她是援交妹。」
國中女生王瀞韓一直以為,朱瑞祥有悔意、對她曾經有心。「我以為他送手機,是在道歉。」許多年以後,她才學會辨識,這種「餽贈」行為非但不是道歉,還是將性行為明碼標價的兒少性剝削,「朱教練說,這手機花他很多錢,我要『分期』用性行為還他,1次(性交易)價值5,000到6,000元,那我就要跟他做3、4次。最後我根本已經…像屍體了吧。」
王瀞韓本就不擅交際、不懂求救,從此更封閉了。「我性情大變,我不講話。」「我等於從此死了啊!我覺得,全世界都這樣對我,那我就擺爛,上課都在睡覺。我要當一個最壞的人。」「我變得很壞哦!警察在路上臨檢,我還會罵警察。」「但其實,我很渴望有人關心我。可是,我就是走不出去,也沒有人進來。」
即使身如行屍,少女仍有一絲希望:未竟的助教夢,如同誘人紅蘿蔔,永遠懸在小白兔面前,小白兔拚盡所有,卻總搆不著它。「我一直期待,朱教練什麼時候可以讓我當助教?每次被他載去他家,我就想,也許『完成教練想做的事』,我就可以成為助教了吧?不過,我還沒當上助教,日記就被媽媽看到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敢把這些事跟同學講。」痛苦沒有出口,王瀞韓只能書寫,「其實,還是朱教練提醒我可以寫日記。他警告:『妳不能告訴任何人、連日記都不能寫。』那時,連無名小站都還沒有。我能怎麼辦?只好寫一寫,放枕頭下。」
王瀞韓當時並不知強制猥褻與性侵定義,她唯一曾隱晦傾訴的對象,是國中3年級的同學小華(化名,35歲)。雜誌送印前夕,我們找到小華,她印象中王瀞韓唱歌好聽、會打武術,曾以為她很樂觀,「我後來才發現,她在別人面前比較會偽裝,私下樣子,大家比較看不到。」
「快畢業時,瀞韓才跟我說這件事。她突然說,教練在車上,把生殖器放在她身體磨蹭,我不確定有沒有後面其他階段,」小華害怕記錯,用詞謹慎,「瀞韓跟我說的時候,眼眶紅紅的。我感覺她很惶恐。我問她:有沒有告訴爸媽?她說,不敢講。」「後來,她又跟我說過,教練長期對她『會有一些動作』,但武術學費很貴,她也不敢取消、不敢不去上課。」國中畢業,2人升上不同校,小華隱約聽說王瀞韓離家、離開台南,2人此後失聯。
國三某日,王瀞韓練武結束,進家門,父親坐在客廳。「我爸說:『妳媽看到日記了。』我大哭,跟媽媽說:『我不想再看到他(朱瑞祥)了。』我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跟我說對不起。」
時隔近20年,彼時就讀小學的王曉琪,猶記那一日。她躲在房裡偷聽父母吵架,爸爸責怪媽媽:「妳都沒有注意小孩!」媽媽泣不成聲。王瀞韓此後離家,王曉琪不懂,父母吵什麼?姊姊為何不回家?那些年,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我一直在想,姊姊搬走,是不是因為不想跟我住同個房間?」
「那件事」成了房間裡的大象,王家再無人提起。王瀞韓坦言,對母親情緒複雜,「我後來常想,如果我媽沒看到日記,我會不會像其他東方的人一樣,到今天還留在團裡?我會不會變成價值觀偏差的人?我會不會從此被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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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12.12 12:26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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