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香港移民加拿大的後代,爸爸每天做3份工,一家六口擠在一個屋簷下,只有練習鋼琴時才有獨處的空間。柏克萊音樂學院畢業後,我飛到香港跟著音樂家做過5年的電影配樂,可是身心壓力讓我耳鳴越來越嚴重,連夢中都會被高音吵醒,滋滋滋、唧唧唧,中西醫都治不好,這對製作音樂的我來說根本是失能,最後連生活也癱瘓,每天像是在沙漠裡找不到方向,體重迅速掉了15公斤,只好回加拿大休養。
心內話/只要23+7公斤就能活下去

因為妹妹受傷,我冒名頂替她跑了人生第一場半馬賽。結果發現,從小一直達不到大人期望的我,不管跑多爛,只要堅持到終點就一定能拿到完賽的肯定。我開始以自己的名字報名,飛往不同的國家跑馬拉松,跑完這一站再尋找下一站。我只需要23加7公斤就能活下去,這是航空公司對託運和手提行李的限重。
某天凌晨3點,因為失眠去屋外散步,看見月光照在腳前,我就漫無目的地沿著月光跑起來,一直到山丘上才停住。我從俯瞰夜景待到太陽升起,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很奇妙,在好久沒有體驗過的安靜時刻,我突然聽到一個聲音說:「一切會好起來。」那天之後,我幾乎每天都在日出前去跑步,跑到呼吸會痛、肌肉會痠、身體的每一吋都濕透,可是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堅持跑步。
幫妹妹代跑後,我開始過著跑馬拉松的游牧生活,跑鞋差不多每兩個月、跑了4、500公里就要換一雙。10年來待過42個國家,82個城市,到這次的「澎湖馬」總共117場。最熱的是攝氏41度的摩洛哥,最冷的是加拿大零下30度,眼睫毛都會結冰,我也在挪威北極圈內的54小時太陽下跑過夜間全馬。你覺得是虐待自己嗎?可是我有一點覺得,在痛苦當中可以感覺到自己。

我有兩個行李箱,大的主要是裝四季的衣服、一支台灣製造的按摩槍,還有面膜和能量果膠,因為不一定每個國家都能買到喜歡的牌子,能補的時候就會買很多。少了大的(行李箱)我還可以生活,小的很重要,裡面都是跑步需要的東西。我的欲望很低,這兩個行李箱容納不下的,我都不要了。
平均下來,我每年花110萬新台幣。會過這種生活大概是好奇心吧,雖然有時因為沒有固定基地,覺得一切可能隨時瓦解。可是我也喜歡「不舒服」的感覺,喜歡在陌生的地方變通,只要有洗衣機、有網路可以工作,我就能在很短的時間把一個地方當成是自己的家。
我會失去一些需要常常陪伴才能維繫感情的朋友,最大的收穫是「世界觀」,我發現不管什麼國家、宗教、政治的想法,其實大家都想要同樣的東西—愛、好一點的生活,和健康。
關於成功,我現在學習到按照自己的步調生活了;也能熟睡到醒來認不出今天在哪裡。我一年回加拿大兩次,每次看到外甥就會假裝抱怨:「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游牧民族。」因為妹妹當年騙我腳受傷不能跑,其實是她懷孕了。我很愛我的外甥,希望有一天他會覺得:「我的姨媽超酷的!」
Leona,47歲,加拿大,樂團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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