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菩薩欲求不滿,回家抽屜裡還有一隻金剛降魔杵降伏心魔。寫劇本的技巧無他,無非記憶力很好,別人講的話他都記得,對話百無禁忌。因為色盲,他索性把《眾生相》拍成黑白電影,但創作者心思沒有任何陰影,大大方方。談藥物,談自殺,沒禁忌,沒尺度,沒成見,直到影片中若無其事地出現這樣一句台詞:「你跟你父母關係好嗎?」「2019年之前很好。」
我們的後腦勺彷彿被錐子錘了一下。男孩為什麼憂鬱?為什麼厭世?電影突然有了另外一條線索。2019年香港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島上的人後來是怎麼想的?無論說者有沒有這個意思?聽者有沒有心思?世故的人如得其情,還是假裝沒這回事,這就是亂世。他的《濁水漂流》在豆瓣上沒有詞條,遑論《眾生相》,那件事,到底可不可以談論,言論的尺度到底在哪裡?坐在對桌的他僅幽幽地說一句:「不知道吶。」

「我在香港時,發現我跟別人看同一個事情的時候,我的時間感就是比其他人慢了一點(可能我沒有工作,沒有一個所謂正常作息)。2019年到現在,(我做的事)一個就是《但願人長久》的監製,第二個就是《眾生相》。大家都已經在另外一個時區了,可是我還困在裡面。」電影中,英國教師問男孩「開窗」粵語怎麼說,一天上課,空氣很悶,學生嚷著「開窗、開窗」,有人聽著聽著就哭了(「開窗」聽成「開槍」),傷害一直來,2019年後,美國、泰國、越南也有嚴重的激烈衝突,那些傷痛和無能為力實則是一種普世情緒。
「或許正能勝邪的時代已經過去,變革難以成真,站出來又有什麼用?如今只剩絕望。」「我們不為希望站出來。」「那是為了什麼?」「這是我們的責任。」電影尾聲,出現一個在香港迪士尼《獅子王》音樂劇表演的黑人,其中一段英語對白接住了男孩的情緒,那是李駿碩真實世界的男友Zenni Corbin。電影中,音樂劇藝術家的話接住了男孩,在這樣傷痕累累的年代,導演也接住了觀眾。




